湘陽秀曾經在很靈驗的香山寺算過命,說是命中注定只有一個閨女,於是她讓雲滿霜提前給女兒想名字。
他寫了個“昭”,卻被一筆劃掉,對方回了個“暖”。
雲昭知道那是嚴嬌冒充湘陽秀回的信——她自己生的女兒就叫溫暖暖。
真是讓人怒火中燒。
一夜過後,雲昭附身的這支蠟燭還剩下半根。
她凶猛地搖晃身軀,把矮墩墩的自己從燭蠟中間拔出來,蹦下燭台!
“噗通”一聲摔向地磚,打了兩個滾,揮擺著小火苗,“呼”地燒向那頁宣紙。
豆大的火焰烙在“暖”字上,把它燒成一個漆黑的大洞。
雲昭還是不高興,呼嗡燒過一圈,隻留下自己的“昭”。
於是整張紙上就剩個昭字,邊上黑黢黢一個框。
*
場景一變,換成了一處鄉間客棧。
嚴嬌連夜在燈下給湘陽秀寫了封信。
寫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大意便是自己與姑爺不小心互生情愫,自知對不住湘陽秀,趁著尚未釀成大錯,她決定離開這裡,遠走他鄉,絕不成為妨礙。她會永永遠遠在遙遠的地方為他們祈福,願他們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她故意在信紙邊緣留了雲滿霜的信物痕跡——那是他讓她交給湘陽秀的,被她截留在手上。
嚴嬌的算盤打得挺好。
她了解湘陽秀,像那種高傲得不行的大小姐,看到信必定會冷笑著把她接回去,大張旗鼓替雲滿霜把她給納了。
雲滿霜有錯在先,只能硬吃啞巴虧。
那兩個人,一個死要面子,另一個不長嘴。只要她進了雲府,有的是挑撥離間的機會。
可惜嚴嬌運氣不夠好。
湘陽秀的人還沒來,倒是先被雲滿霜的親兵給找到了。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士兵把她拎出客棧,找了條南下的貨船一塞,給她直接扔到了幾千裡外。
路上錢袋還掉了。
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一個面若銀盤、笑容親切的大姐向她伸出手。
那隻手又軟又暖,把她扶進家門,給她食物和水。
溫長空的妻子,陳家二娘。
*
雲昭都要氣死了。
大反派抬手敲了敲她的肩膀。
雲昭:“嘶。”
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硬的骨頭。
他動作看著散漫,拎著指骨慢吞吞往下敲,力道卻大得嚇人——肩骨都快給他戳穿了。
這位曾經的魔神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手有多重,他順手就把敲她肩骨當成了某種信號。
他敲一下,眼前光影就變一下——跳過大段大段沒有意義的畫面。
嚴嬌嫁給溫長空之後,日子過得很不好。
那個男人平時倒沒什麽,但只要一喝酒就會變得粗魯暴躁,指著她鼻子不乾不淨地罵,怎麽難聽怎麽罵。
他罵她當表子立牌坊,罵她一個破鞋假清高,還罵她不如秋嫂那條老母狗。
帶著酒氣、臭味熏天的唾沫星子濺她一頭一臉。
他能一夜不睡,指著她罵,熬得她苦不堪言。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想遵守約定了,他想碰她,但顧忌著她召喚龍鯨的能力,又不想真正跟她撕破臉。
他想逼她自願。
她當然不願,但她也需要利用他的名氣,做自己將來回歸京都的籌碼。
她只能忍。
一夜一夜忍耐著這個男人口臭和辱罵,咬著嘴唇,搓著衣角,捱著日子,盼著將來。
溫長空把她當成一件光鮮亮麗的衣裳。
他總是逼她應酬那些狐朋狗友,他們肆無忌憚打量她,說下流葷話,她還得陪著笑。
他總是吹噓自己把錢全都花在她身上,給她保養得水嫩光滑。
那些人尋機摸她手,她也只能咬著唇忍下。
其實溫長空在外面吃喝嫖賭大手大腳,給她的花銷十不足一。
一年又一年,她忍著、盼著、熬著、捱著……
多難啊,每天吃的住的,還比不過當初湘陽秀養的狗。
身上總有魚腥味,怎麽熏香都去不掉。
溫長空總能把虱子臭蟲帶回家。
為了將來的好日子,她只能苦苦忍耐,苦苦煎熬。
終於,溫長空成了舉世皆知的獵鯨英雄。
聽聞皇帝陛下準備安排溫長空入京受賞。
她的機會終於來了。
她青春貌美,她容顏依舊,她很快就能站到世人都看得見的地方,成為萬眾矚目的奇女子。
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曾有一段不幸的過往。
她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是慘遭迫害的小通房,她不貪戀金錢權勢,帶著女兒在外面淒苦飄零。
她與溫長空的婚姻是假的,他只是給她一個庇護所,把她當作親妹子。
她的容貌就像十六歲一樣美,她的出現,必定驚豔雲滿霜眼球。
“時間就是最好的武器!湘陽秀如今人老珠黃,腦子又蠢,拿什麽跟我比,拿什麽跟我爭!”
雲昭肩又一痛。
場景變幻到最後一幕。
嚴嬌被救下屠龍柱,當她聽到晏南天被人喚“殿下”時,指甲都掐進了手掌心,眼底興奮得直冒光。
雖然過程曲折,所幸結果都一樣。
她煎熬了這麽久,終於盼到了頭。她終於可以在萬眾矚目之下回到京都。她經受的這些苦難,必定會讓人加倍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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