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碗……是砸到了誰的身上?
亦泠轉頭看向守在外面的內侍官,試圖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出些東西。可他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連好奇都不敢。
又是長達半刻鍾的寂靜,冰冷莊嚴的殿門終於被人推開。
鈺安公主面若死灰地走出來,整個人失了魂一般,腳步慌亂又零碎。
待她看見了殿前的亦泠,臉色越發蒼白,仿佛看見什麽惡鬼似的慌忙跑開了。
亦泠:?
這是怎麽了?
亦泠想過這二人的博弈會有千萬種結果,唯獨沒想到鈺安公主會如此魂不附體地跑出來。
她還怔怔地看著鈺安公主的背影,身後卻有內侍太監低聲道:“謝夫人,聖上宣您進去了。”
一顆心重重地提了起來。
亦泠最後捂了捂只剩余溫的手爐,垂首走了進去。
有內侍太監引路,亦泠全程不敢抬眼,是以這殿內的一應裝潢她都沒有瞧見,只知道青磚鋪地,方中見圓,竟還比不上謝府的軟毯奢靡。
可若說是儉樸,亦泠又覺得似乎不對勁。
直到她踩到了一幅巨大的太極八卦陣,腳步倏然頓住。
與此同時,她目光微微上揚,看見了自榻上垂下的灰青色暗擺。
這不是龍袍,更像道袍。
亦泠頭頂一緊,立刻跪了下去。
因為鈺安公主的失態,亦泠對這殿裡的一切都帶上了幾分恐懼,但到底是做了二十年的大家閨秀,亦泠尚且能保持姿態的端莊得體。
但也僅僅是姿態。
她一張嘴,原本要說的話就忘了個一乾二淨,脫口便道:“臣婦見過聖上,願聖上萬壽無疆,千齡不朽!”
誰知這馬屁拍得是正中其懷。
還未抬頭得窺聖顏,便先聽見一聲:“賞。”
尾調拉得極長,聲線蒼老虛弱,像一陣灰塵吊子浮在半空中。
亦泠半點兒沒有獲賞的喜悅,隻戰戰兢兢地磕頭。
“臣婦謝聖上隆恩。”
果不其然,一個太監遞來了一隻通體水亮的玉如意。
亦泠接過後,能感覺到上面還留有聖上的余溫。
看來是把隨手把玩的玉如意賞給她了。
亦泠又磕了一次頭,才聽見仁樂帝說:“起身吧。”
她握緊了玉如意,站起身的時候,余光卻第一時間去尋找謝衡之的身影。
見他側立於聖座一旁,身姿挺拔謖謖,正捏著一雙香箸,將小塊狀的香材放置到香爐上的雲母片中。
似乎是感覺到了亦泠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回頭。
兩人目光對上,亦泠見他眼神平和從容,這才放下心來,坦然地接受仁樂帝對她的審視。
許是謝衡之的淡定給了亦泠勇氣,她也偷偷抬眼瞧了瞧聖座上的人。
仁樂帝斜倚在榻上,曲著一條腿,姿態恣意松散,穿著一身古樸道袍,還真有幾分道骨仙風。
可他比亦泠想像中蒼老得多。明明去年才過了五十大壽,面容看著卻像饕餮老人。乾枯的頭髮盤成一個松松垮垮的混元髻,鬢邊垂落幾縷銀絲,更顯朽邁。
亦泠沒想到這個天下至尊竟然已經如此頹老,愣神間,突然聽他問:“孤聽鈺安公主說你將亦氏的牌位給砍成了兩半?”
亦泠指尖一顫,差點拿不穩玉如意。
鈺安公主剛剛果然是來告狀的!
“是、是……聖上恕罪!”
這一承認,膝下不值錢的亦泠又撲通跪了下來。
她埋著腦袋,看不見仁樂帝的神情,只聽他又問:“你可知那是禦賜之物?”
要撒謊說自己不知道嗎?
亦泠根本不敢。
她咬著牙,重重點頭。
“臣婦知道。”
“那你還將其摧毀。”
仁樂帝的語調極慢,聲音也不大,悠悠問道,“是誰給你的膽子?”
鬢間似乎有細汗徐徐流下。
亦泠沉默許久,忽然抬起手朝謝衡之一指。
“他。”
謝衡之:“……”
太一宮忽然安靜得幾乎只能聽見亦泠粗重的呼吸聲。
事已至此,隻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仁樂帝果然詫異地看向謝衡之。
“哦?竟有此事?”
在這瞬息的沉默間,亦泠已經在迅速想著等謝衡之否認後,她要如何繼續反咬一口。
就、就說,是他逼迫……
“是臣的意思。”
謝衡之突然道。
亦泠猛然抬頭,不解地看向謝衡之。
他竟然就這麽認了?
“雖說女子出嫁從夫,但親生父母亦有養育之恩。”
謝衡之面不改色地說,“亦尚書想留下女兒牌位,是情理之中。薛老夫人想接兒媳回家,也無可厚非。所以乾脆一分為二,一家一半,是為公平。”
亦泠:啊?
這麽解釋是否有些牽強?
誰知仁樂帝聽完竟笑了。
“愛卿說得有道理,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妙法。”
“旁人是想不出如此別開蹊徑的法子的。”
亦泠:啊??
緊接著,仁樂帝朝兩人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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