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一早便去了慈寧宮請安,親眼看著太後那老虔婆的臉色由白變青,可精彩了!”
她笑得肚子疼,擦擦眼角,又繼續道,“虧她這幾日四處奔走牽線,把那些人一個個籠絡起來彈劾謝衡之,誰知人家根本沒搭理,顯得她活像個跳梁小醜!”
亦泠:“……”
這麽說太後真的是可以的嗎?
“那若是等聖上出關了……”亦泠傾身靠向沈舒方,小聲道,“可會降罪?”
“想來是不會的。”
沈舒方信誓旦旦地說,“你夫君既不把此事放在眼裡,必定是成竹在胸。”
亦泠還是有些擔憂:“可公主畢竟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
聞言,沈舒方倒是沒收斂笑意,只是嘴角的弧度變得有幾分譏誚。
“寵愛麽是寵愛的,但寵愛和寵信,又如何能相提並論呢?”
其實亦泠沒太明白沈舒方的意思,她只是能確定,先前的確是自己多慮了。
那些言官的彈劾,於他而言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可不知為何,明確知道自己不會和謝衡之一同被降罪後,亦泠又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這世上,當真沒有能奈何他的人了嗎?
沈舒方見亦泠陷入憂思,以為她還在擔心,便提議道:“謝夫人,你也在家裡憋了許多日子了,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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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出去散心,沈舒方便精簡了一大半侍衛,留四人前方開路,八人後方守衛,也就輕裝出行了。
不過她們的目的地也不遠,左右也就是上京城裡逛一逛。如今又是寒冬,山林裡樹木枯黃,估計沒什麽好看的,最後便決定去登東冠樓,眺望上京遠景。
從謝府去往東冠樓,最快的捷徑便是穿過紅照巷,順著梨沁園去往東面。
這條路亦泠非常熟悉,光是聽著車軲碾過就知道到了什麽地方。
不遠處隱隱傳來喧鬧人聲,沈舒方凝神聽著,念叨道:“怎麽這麽吵?”
亦泠還在兀自傷神,頭都沒抬便說道:“大概是紅照巷裡又出了什麽熱鬧。”
說完,她忽然抬眼,打開軒窗往外看了眼。
紅照巷裡果然擠滿了人,紛紛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某處看。
目光的聚集處,自然是這紅照巷裡的亦府。
這是又怎麽了?
亦泠探頭看了半晌,看不出個所以然,連忙讓錦葵去打聽打聽。
不消片刻,錦葵就帶著消息回來了。
“夫人,好像是薛指揮使的母親和亦尚書一家起了爭執。”
薛指揮使?
聽到這個名號,亦泠忽然有一股恍然若夢的感覺。
她的生活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這個人,久到她快忘了,這個就是她上一輩子總算成功嫁了出去的夫君薛盛安。
可新婚那天,薛盛安被謝衡之調離上京,薛家人將她趕回娘家,亦泠便當他們都死了,想著這一輩子跟他們再不會有什麽瓜葛。
亦家雖然把她送去了慶陽,但心中也跟她一樣厭棄薛家,如今怎麽會在大門口起了爭執?
“怎麽回事?”
見錦葵懵懂地眨著眼睛,亦泠心中一涼,“你不會就只打聽了這些吧?”
錦葵:“……”
“……哎,罷了。”
沈舒方在一旁好笑地看著主仆倆大眼瞪小眼,一揮手,派了自己的人出去。
不一會兒,她的婢女便回了馬車,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詳細道來。
眾人皆知,薛盛安當初要娶亦泠就是不顧寡母反對一意孤行,等他出征東南,薛母立刻耍橫將亦泠趕回了亦家。
直到幾個月前,亦泠的遺物被送回上京,聖上親賜了牌位,薛母也裝聾作啞,隻當自己兒子根本沒有娶過這個老婆。
原因自然是那些年上京人人猜測,謝衡之對亦家女兒愛而不得。
可這幾日,整個上京都在議論,謝衡之對他的妻子商氏是如何的情深義重。
聽人說他在周老太太壽辰當日,親口承認了他們家裡一切都是“夫人說了算”,後頭還為了她夜闖鈺安公主的合歡殿。
整個大梁王朝,就沒有出過如此一往情深的男子!
輿論由此又變了。
想來也是,謝衡之此人怎麽會喜歡亦府那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嬌小姐呢?
其中定有什麽誤會。
於是薛母一思忖,是這個道理。
再想到亦泠那禦賜的牌位,可是天大的榮耀啊。既然嫁夫從夫,這等榮耀又怎能放在娘家?!
於是她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帶著奴仆便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亦府要“人”了。
本來這種不要臉面的事情說出去都要遭人笑話的,可薛母是什麽人,她就沒要過臉面。
和亦家這種高門大戶不同,薛母本是一個鄉野寡婦,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偏偏人有時運,那年聖上東遊,江上起了百年難遇的風浪,聖上連同侍衛都一起被卷入了水裡。
善於水性的河工薛盛安躍入水中救起了聖上,自此一躍龍門成為禦前侍衛。貼身保護聖上三年後,扶搖直上成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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