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走遠。”
謝衡之又繼續低頭看路線,“不急。”
“誰急了,我一點都不急。”
亦泠悶悶地說。
謝衡之合起輿圖。
“那我們再去見兩位故人。”
“什麽故人?”
亦泠一頭霧水,可是回頭看見謝衡之笑著朝她抬了抬眉梢,她雙眼一亮。
“這個是真的很急,快些出發!”
-
凌港莊的中午最是繁忙。
碎金般的陽光灑在瓦藍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水天一線。
高大的帆船嶄齊排在碼頭處,桅杆如林,風帆在高空中飄揚。
出海的漁船早已不見蹤影,載著各地奇珍異寶的貨船剛開始卸貨。
在一片號子聲中,亦泠跳下馬車就乾嘔了起來。
今日一早,亦泠在客棧廂房睜眼後發現謝衡之不在,急急忙忙地出來找他。
卻見他一個人坐在客棧廳堂裡吃著什麽,亦泠當即十分無語——
都是拜過高堂的關系了,吃東西還要背著她?
亦泠立刻走了下去,說什麽都要嘗嘗謝衡之在偷偷摸摸吃什麽。
這一吃,就吃了個悔不當初。
謝衡之跟著下了馬車後,站在她身後替她拍背。
“還好嗎?”
亦泠一邊嘔著,一邊說,“沒事,我很好。”
都這樣了還沒事,謝衡之不知道她在嘴硬什麽。
“都讓你別吃了,非要嘗個鮮。”
“那海蠣湯確實挺鮮的呀。”
亦泠嘔了半晌才直起腰,擦擦眼角的淚,“我只是被馬車顛著了,不關海蠣的事,你別冤枉人家。”
那就只能冤枉馬車了。
謝衡之牽起她的手,面無波瀾,“那我們走路過去吧。”
兩人一路朝北,穿過繁忙的碼頭,順著街道走入小徑,終於進入了寧靜的村莊。
凌港莊的房屋普遍偏矮小,四處都是赤著腳玩耍的小孩,說著聽不懂的方言。
亦泠和謝衡之邊找邊打聽許久,才在村民的比畫下找到沈舒方的住處。
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住宅。
院子裡晾曬著衣裳,正屋的窗戶也大開著。
他們走到窗前,裡頭一張長案就擺在窗下,上頭放著筆墨和紙張,硯台裡還有未乾的墨汁。
只是沒聽見半點兒動靜,亦泠不確定裡頭有沒有人。
她戳了戳謝衡之的手肘,小聲問道:“娘娘現在姓什麽來著?”
沈舒方與太子二人一路轉徙,用了無數個化名,無人知其身份。
如今到了凌港莊,不知又換了個什麽名兒。
謝衡之沒回答,逕直開口道:“趙夫人可在?”
隨著謝衡之的出聲,亦泠也緊張了起來。
好幾年不見,沈舒方從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變成了不得不隱姓埋名的平民,其中艱辛,亦泠感同身受,所以害怕看見一個憔悴枯槁的女子。
可是片刻後,屋子裡卻傳來一聲懶洋洋的“不在”。
“……”
亦泠看向謝衡之,以眼神示意——
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謝衡之回以眼神——
也許吧。
可是剛剛那道聲音,分明就是……
裡頭的人又說道:“寫信過了未時再來,這會兒太熱,我要午睡。”
亦泠連遲疑都沒有了,逕直開口道:“娘娘?!”
四下寂靜片刻,屋子裡忽然傳來簾帳被掀開的聲音。
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接連響起。
沈舒方幾乎是跑出來的,鞋子都只是趿拉著。
跑到離窗一丈遠處,她倏然一頓,似是不相信自己看見的,不眨眼地盯著窗外的亦泠看。
許久,她才回過神似的,更快地跑過來,整個人都撲到了案桌上。
“你、你……你怎麽找來了?!”
“不知道啊!”
熱氣上湧,亦泠的腦子也暈乎乎的,“一覺睡醒就站這兒了!”
沈舒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鼻尖又泛酸,朝亦泠伸出手。
亦泠也俯身越過窗戶,拉著她的手問道:“娘娘,您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沈舒方嗓子哽塞,除了一句“都好都好”,一時間不知說什麽。
亦泠相信她沒有說謊。
這屋子雖寒素,沈舒方衣著也簡樸,可她絲毫不見清減,掛著細汗的臉頰白裡透紅,氣色儼然勝過從前。
“太子殿下呢?只有您一個人在家嗎?”
“他去——哎,還叫什麽殿下,快改口吧!”
亦泠立刻點頭,“明白明白,我只是一時半會兒沒習慣。”
看著兩人隔著窗戶艱難地伸著脖子說話,謝衡之終於忍不住打斷。
“其實,”他看向沈舒方,“可以開門進去說話的。”
“哎喲!瞧我這……”
沈舒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兒,連忙去開了門。
入座後,趁著沈舒方去倒涼茶的工夫,亦泠好奇地打量著這間屋子。
凌港莊的裝潢風格與別處大相逕庭,多以青磚和紅磚為主,再加上色彩鮮豔的窗紙掛飾,看得亦泠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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