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營裡送軍需這種事情,秦四娘向來是親力親為,若非實在忙不過來,一般不會讓亦泠一個獨身女子往軍營裡去。
而且她想到現在的北營多半也不放人進去,送貨到門口便算是交了差,她就還是先去看看自己的姑母吧。
又叮囑了她不要耽誤時辰,秦四娘便離開了岐黃堂。
亦泠則一個人站在櫃台裡,拿起了手邊的貨單。
時候差不多了,小魯也準時到了岐黃堂。
皮革製品重量大,軍需供給的數量又多,平日裡都是由小魯負責搬運。
兩人裝了滿滿大幾籮筐的馬鞭,固定到了推車上,便一同往北營去了。
北營距離岐黃堂將近十裡路,單程一趟得半個多時辰。
而且軍需生意也不是鬧著玩兒的,誤了約定的時間,得罪了軍需官,以後恐怕就沒得生意做了。
所以路上亦泠也不敢耽誤,一刻不停地跟著小魯送貨。
到了北營門口。
門口的衛兵得知他們來意,說要進去通傳一聲,於是亦泠和小魯就只能在門口等著。
閑來無事,小魯低聲嘀咕道:“我都來送了幾年的貨了,怎麽今日還需要通傳,以往都是問兩句就讓我進去的。”
亦泠環視四周,說道:“興許是因為我比較臉生。”
“你?”
小魯笑了起來,“難不成你這樣一個女子還能進去幹什麽壞事啊?”
“別說話了,安靜等著吧。”
亦泠擰起眉,正經地說道。
她看了一眼,發覺這北營的衛兵今日確實格外嚴肅,連士兵巡邏都更多,處處都充斥著緊張嚴肅的氛圍。
不一會兒,通傳的衛兵出來了,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進去。
於是亦泠也不敢東張西望,本本分分地跟著小魯往裡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士兵個個正顏厲色,還有一兩個和小魯混熟了的,迎面走來,卻像沒看見他似的,更遑論像平日那樣打招呼。
所以小魯也意識到了境況,小聲跟亦泠說:“這北營今日怪嚇人的,咱們快些送完了回去吧。”
亦泠點點頭,腳步也加快了。
待送到了指定的地方,軍需官也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對完了帳目,隻“嗯”了聲,“把東西都放下吧。”
小魯和亦泠立刻就去卸貨。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小魯的動作都戰戰兢兢的。
亦泠剛搬下一籮筐馬鞭,正彎腰要往地上放,就被小魯抱在胸前的籮筐撞魯一下。
手裡的東西本來就重,被小魯這麽一撞,亦泠都來不及驚呼,眼看著就要跟著籮筐一同栽下去時,突然被人攔腰扶住。
籮筐裡的馬鞭散落一地,亦泠卻避免了栽倒在地。
但是她明顯感覺到扶在自己腰間的是來自男人的一雙手,於是她還沒完全站穩,就已經急著道謝。
“謝——”
抬起頭,卻撞進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睛。
像深陷漩渦一般天旋地轉,許久,亦泠的目光才一點點抽離他的眸光,看向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直到她再次抬眼,清晰地看著他的整張臉,亦泠腦子裡轟然一白。
謝……謝衡之?
正是一天中日頭最盛的時候,即便是秋日,赤丘的陽光也很刺眼
亦泠盯著眼前的人,她隻覺得,自己又做夢了。
可即便是做夢,她也從未夢見過謝衡之會來赤丘。
亦泠仿佛和呼吸一同凝住,眼睛眨也不眨,也忘了她還緊緊靠著謝衡之,兩張臉只有咫尺之距。
他的眼眸在日光下顯得顏色很淺,靜靜地注視著她,連呼吸都很輕,唯獨喉結在輕輕地滾動。
一旁的軍需官疑惑又猶豫地開口:“……大人?”
冷不丁響起的聲音,讓亦泠如夢初醒,意識到此時身處何境,立刻往後退開了半丈遠。
可是她的目光還系在謝衡之臉上,似乎在確認眼前一切是不是幻覺。
直到謝衡之轉過頭,對軍需官說了什麽。
亦泠聽不清,耳邊嗡嗡作響。
只是隨著心中激流而上的浪潮退卻,聽見了他清晰的聲音,亦泠終於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真的是他。
可是這樣猝不及防的相見,亦泠心裡更多的慌亂無措。
待謝衡之再次看向她,還未張口,亦泠立刻朝著軍需官說道:“如、如果沒什麽其他吩咐,我就先走了。”
可軍需官又不是瞎子,他分明看出了這兩人的不對勁,即便他並不清楚什麽情況。
於是他沒敢說話,而是看向了謝衡之。
此時的亦泠低垂著頭,態度恭敬,可是胸口卻劇烈地起伏著。
她不知此時的謝衡之和軍需官是什麽反應,也不知為何,自己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所以在聽到軍需官說她和小魯可以走了的時候,潦草地行了個禮,連頭都沒抬一下便轉過了身。
她走得極快,逃似的,小魯推上車好一會兒才趕上來。
待兩人已經走出了老遠,亦泠的雙腳才真正踩到了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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