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你十三歲的時候,曾經寫過一首詩。”
宋知味抬起頭,“什麽?”
蘭山君:“你寫過一首詠雪的詩。”
她慢吞吞念出來:“寒英飄舞自瑤台,素影翩翩淨世埃。”
“獨愛此君添祥瑞,冰心一片待春來。”
宋知味還真記起來了。
他確實寫過。
當年還小,寫完很是滿意,但又怕被人恥笑,便放在了書房,誰也不曾說過。
他皺眉,“你怎麽會知曉?”
蘭山君哈了一聲,“宋大人,你今日不是來審問我段伯顏一案嗎?難道來之前,鄔慶川沒有把真相告訴你?”
宋知味走到她的面前,心裡有了不好的念頭,頓了頓,先叫其他的人出去,而後問:“你的意思是說……這是鄔慶川告訴你的?”
蘭山君頷首,“當年,你的詩句被你的父親宋國公得意洋洋的寫信寄給鄔慶川後,鄔慶川又寄給了我的師父誇讚你,我自然也看見了——宋知味,你的詩,寫得可真差啊。”
宋知味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之後才問,“你和鄔慶川等人,一直相識?”
蘭山君嗤然一聲,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譏諷笑道:“宋大人,你這般的自傲,又自認聰慧,怎麽臨到上陣了,卻連這些我都不願意藏著的事情——皆不知曉。”
她越來越大聲:“宋國公在你幼時,應當是極看重你的。因著跟鄔慶川關系好,常年有書信,便在書信之中,誇起你的好。鄔慶川自然也喜歡你,還常常對鬱清梧說:你瞧瞧宋知味多厲害——如此這般,我們怎麽會對你沒有敵意?”
宋知味聞言,便知曉事情可能要壞了。他的淡然姿態也有些維持不住,也高聲截過她的話:“你不要攀扯我家,這些什麽詩句,稍稍打聽就能知曉。”
蘭山君目光卻逐漸幽深起來,“你真的——真的以為,我沒有證據嗎?”
她輕聲道:“你十歲的時候,應是跟宋家二少爺三少爺起了爭執,半夜想要報復,卻不小心從窗台上摔了下去,將背後磕破了皮,至今還有疤痕吧?宋國公可是心疼得不得了,鄔慶川還給他寄過一次藥回來,也不知道叫你的傷疤淡了些沒有。”
宋知味的心頓時跳得越來越快。這事情,因著不體面,父親和母親從未對外提過。
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整個人被蘭山君的話打亂了思緒,蘭山君見此,便又哈了一聲笑起來:“宋知味,你還真是一無所知啊——那你被鄔慶川叫來審我做什麽?我以為你們是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這才敢揭露我的身份……可是現在看來,魚死網破可能不是,但你一定是宋國公跟鄔慶川的棄子。”
“怎麽,當初你那般被宋國公重視,如今卻被推出來成為替死鬼?你這幾年,怎麽過的,怎麽過成了這樣——唔——”
她的脖子被宋知味掐住,根本無法再發出聲音。
宋知味腦海裡紛雜,卻知曉不能讓她再繼續說下去。他的手繼續用勁,已然起了殺意,卻又有些遲疑,不敢在牢獄裡面直接動手。他冷聲道:“看來你在被捕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謊言。”
蘭山君被掐得喘不過氣來,卻沒停過嘴角的笑意。他越是這樣憤怒得撕下自己的偽裝,她便越是高興。她艱難的問,“你……你還記得……藥王身嗎?”
宋知味一愣,手一松,蘭山君得以急急喘幾口氣,她抬起頭,又笑了笑:“宋知味,你一定要記得……記得這三個字。”
宋知味眼睛眯起來,剛要繼續動手,就聽見劉貫的聲音響起來,“宋大人,你這是做什麽?”
宋知味松開了手。
他淡淡道:“鬱夫人好歹是鬱大人的夫人,不好動鞭子傷及皮肉。但她滿嘴謊話,卻也該知曉說謊話的代價。”
蘭山君咳嗽了幾聲,“謊話?若你覺得是謊話,就不會這般生氣得想要先下手為強殺了我。”
劉貫連忙叫人給蘭山君端來一張凳子。
宋知味卻看著他的態度想起了鄔慶川的話。
鄔慶川說:“陛下最怕的,便是皇太孫依舊繼承了先太子和段伯顏的路子。而蘭山君是段伯顏養女的事情一旦做實,陛下便對皇太孫有了不會消除的隔閡,自然會相信他和倪陶案有關。”
“你放心,這一次,蘭山君和鬱清梧不會活著出去。”
他笑起來,“空餉一案,當年殺了那麽多人,這對小夫妻若是能做最後兩個,也是他們的功德。”
宋知味深以為然。當他知曉前因後果之後,從不覺得蘭山君能逃脫罪責。
但是現在,她卻牽扯出了宋家,牽扯出了她跟鬱清梧自小相識——他瞬間便能想到,鄔慶川跟段伯顏是同在蜀州的。
他們難道私下就沒有來往嗎?
他的心慌亂起來:難道,他真是棄子?
劉貫便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開口問:“鬱夫人,可能跟咱家說一說?”
蘭山君:“公公寬恕,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的脖子還是被傷到了,每說一句話都是艱難的,又咳嗽了幾聲,道:“我被抓來,說是要問段伯顏一案。但宋大人倒是沒問這個,隻問我——是不是跟他曾經見過。”
她一直用余光看著劉貫,揣測他對自己的態度。她道:“我不過是依著他的問題說了幾句實話,他就氣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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