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將軍!是小人!小人莽撞!”“不是的!是……”
五個人五張臉五條舌頭,異口同聲,每個人都在往自己身上攬罪。她手下的兵風氣是不錯,但遠沒有到了大義凜然替同伴背黑鍋的程度。
嬴寒山不說話,那雙金色的眼睛一掃,唧唧怎怎的聲音就小下去。
她伸手給百夫長,後者還在發愣,沒意識到嬴寒山是什麽意思。
“刀。”嬴寒山耐心地解釋,“把你的刀給我。”
百夫長被哽住了,余下的幾個人也一瞬間慘白了臉色。
“這件事不是小事,”她緩慢地,一字一句地,面無表情地說,“此人被殺,情報中斷,爾等皆可以細作論!”
“所以都給我重新說!你們誰第一個動手!為什麽動手!其他人為什麽幫忙!”
她真的拿起那把刀了,刀鋒被從鯉口推出一線,白光照過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在無人在意的某個瞬間,嬴寒山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她真的想殺了他們嗎?不!她只是憤怒,只是痛苦,只是鬱氣得想要撕裂自己!
她沒能殺了第五煜,她一招一招地拆了他的所有陰謀,把從他那些叔叔身上學到的所有知識都用在他身上,但她還是沒能殺了他。
她這樣一無所獲地回來了,看著自己的士兵殺死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反抗也不可能挑釁的俘虜他們明明知道這個人很重要!
為什麽,為什麽連她的士兵也要給她找麻煩?她平素不是個寬仁的主將嗎?她平素沒有好好地訓練,教導,帶領他們嗎?
五張臉同樣慘白,周圍安靜得連喘氣聲都聽不到,站在那裡的大將軍面有倦色,眼睛裡有些微微的血絲。跪在那裡的人頭髮髒汙,滿身血腥和泥濘,塗了一層黃蠟一樣的嘴唇不住顫抖。
終於,有人一頭栽下去,不知道是叩頭還是單純地失去平衡,他搶近泥地裡,嚎啕聲就從泥地裡升起來。
“大將軍,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可是大將軍……”
“小人的家裡人……看著啊……”
呯,呯,呯,呯,那些頭顱同時深深地叩在地上,那些結著肮髒和血腥的頭髮同時鋪進泥土裡,他們身上還是昨夜戰鬥時的甲,每個人手臂上都還纏著染血的白布。
那些甲胄上染著淡河的塵土,染著一路戰鬥的血跡,屠城中死難的人們都被盡力收殮了,但已經焚燒得變作灰燼的人根本無法尋到,這些無處可尋的人隨著這春天的風在天地間飛旋了嗎?這些人有沉沉地綴在士兵衣甲上,附著在親人的眼睛裡嗎?
他們該拿什麽告慰親人啊。
他們已經聽說首惡逃走了,大將軍去追,但恐怕是追不上的。城裡的軍戶躲在門後,驚恐而警惕地看著他們,有些人看著那些半大的孩子,看著那些明顯當過兵的老人,就不自覺攥緊手裡的刀。大將軍不會允許的,大將軍從不許她的士兵掠奪屠殺,可是,可是……
可是他們的親人看著啊,東風裡還有低低的問詢,問他們到底如何為枉死者報仇,拿什麽去祭奠……
……什麽也沒有嗎?
所以,當這個身著第五煜衣衫的死士睜開眼睛,對他們露出一個嘲弄的冷笑時,火焰被點燃了。
這五個人誰也說不出是誰先動手的,誰砍了多少刀,他們不是在對著這個死士發泄怒火,是在劈砍詛咒他身上那件華美的衣衫。
淡河曾經待那件衣衫的主人那樣好,就算他與他們不是一個陣營,就算他有別的算計,他何以要殺盡淡河的百姓?殺盡那些前一天還在客氣地呼他為淳於參軍的人?
哀嚎低下去了,變成啜泣,變成嗚咽。無數雙眼睛沉默地投過來,拉扯著嬴寒山的衣擺,糾纏著她的衣袖。
痛苦,無數的痛苦正在軍隊上蒸騰,就算大勝也無法和緩這痛苦。
我們想要報仇,那些的聲音哭泣著重複。
“讓我們報仇吧。”
嬴寒山稍微松了松手,被推出鯉口的刀就當啷一聲落回鞘裡了。這一聲震得跪在那裡的人齊齊打了個哆嗦,有人下意識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腦袋還在。
“都按照軍法,該打打,該罰罰,”嬴寒山的聲音裡已經沒有多少怒氣,疲憊和奇怪的厭倦感翻了上來。
她把刀遞回給那個百夫長:“你,管不住兵,降一級反省去吧。”
那百夫長慌忙跪下來感謝大將軍饒恕,幾個人哽咽著給贏寒山磕頭。這確實是懲罰,但比應該給予的輕得多,她完全可以把這個百夫長擼成平頭兵,再處死這幾個藐視軍紀的士兵。他們本就該受此罰,何況還觸了大將軍的霉頭。
原本最邊上的那個人反應過來,抬頭想搜腸刮肚地說幾句好話,他不傻就能看出來大將軍心情不好了,縱使這樣她還是放下了他們,他應當
他沒有看到嬴寒山。
在說完剛剛那句話之後,嬴寒山就不聲不響地走開了,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不在視野內。
“你為什麽不說話?”嬴寒山問。
“宿主有要求嗎?”系統的聲音響起來得很慢,沒什麽語氣,“系統應該說點什麽?”
“……”
“好吧,”嬴寒山沒有回答,系統自己平直地說了下去,“宿主應當釋放軍隊的憤怒,你是希望系統談談這個嗎?”
“這裡其實不是一座城池,踞崖關叫做關,但它是一座王城。這裡叫做關,是真正的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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