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殺了幾十個天孤刺客?”
“二十六個, ”鍾齊補充數字,“我問過鳴鋏了, 他駕車到回返不到半刻, 那二十六人幾乎沒與這人對刀。”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因為被守兵驚嚇,她還出手傷了一個軍士。”
“哦?怎麽傷的?”
“尚不明了, 暗器的可能居多,看到的軍士說是她拋出了銳器,直接將那守軍頭盔打碎了。”
第五靖拿著自己的肩甲,稍微站了一會。
“你是說,”他看起來有點不知道怎麽表述這段話,“有一個在半刻之間殺人幾十,腕力可碎鐵甲的漢子莫名其妙出現在隨州,卻既沒有人聽過他,也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女人。”
“女人?”
第五靖笑起來,他拍拍鍾齊的肩膀,佩好劍向著門走去。
“我得見見她,看看是我手下那群沒種的嚇破了膽在胡說,還是……”
“哪家玄女廟把正尊招來了。”
玄女應該不長這樣。
她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整個人懶散地向前傾著身體,因為還坐在原地,不得不抬頭上瞟他。那副樣子不像神仙,不像豪俠,簡直不像個人!
她好像山裡什麽精怪剛剛修出人形,蹣跚著下山了,還沒學會說話就陷入塵世中。
第五靖是見過很多眼神的,諂媚的,輕蔑的,傲慢的,不是所有人都會敬畏地看著他,但不管是誰看向他時流露出的情感都基於他的身份。
但這個人就是這麽看著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誰,也完全不在乎他是誰,和看到路邊樹上撲下來一隻雀貓的眼神沒什麽不一樣。
黎鳴鋏已經拿眼睛掃她掃累了,正在神遊。
“無禮!”鍾齊開口呵斥,“殿下在此,爾何故長坐不拜……”
“無妨。”第五靖打斷他,自己上前一步。
“是你救了阿栩?”
那個女人站起來了。
她比想象中更高,幾乎能與周遭所有人平視。鍾齊皺眉與她對了一下視線,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裡亂糟糟地纏著幾圈皮繩,一條細麻,上面胡亂穿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貝殼,銅片,還有一枚很精巧的什麽動物的牙。
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看它,它就隨著手腕的晃動轉到另一側去。
“不太算,”她說,“只是那些人想殺我,他恰好在我身邊。”
我的祖宗!說點好的!
黎鳴鋏猛地把頭扭過來,又絕望地扭回去。
“那也算是你救了他,”第五靖穩穩地接住了話,“你救了阿栩,是救了這一支唯一的繼承人,有什麽你想要的嗎?”
那雙顏色並不深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金瞳,鎖住她的視線。
“你是新來此地,或許不認識我。”
“我即蒼峪王第五靖,領平朔軍,兼製隨州。你想要金銀,寶馬,官位,或者別的事物皆可。在這裡,朝廷的律法不作數。”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很清晰,眼前這個面容盡毀,氣度不凡的女人恐怕出身複雜。她要麽是被仇家追殺不得不自毀其面,要麽是臉上有黥面的刺青,用這種方式弄乾淨。
按照朝廷的律法算,黎鳴鋏也算“葉家余孽”,照樣在這裡生活得好好的。若她是一把寶劍,隨州何妨再收一個“余孽”?
“我不知道,”嬴寒山說,“我原本只是想找個地方洗洗身上的血,現在已經洗完了。如果還能給我什麽,給我張輿圖吧。”
三雙眼睛忽然就聚焦在她身上,鍾齊的表情有些微妙。
“輿圖?你要去何地?”
這句話倒像是把嬴寒山問住了,她遲疑了一陣子才回答:“我不知道。”
“我覺得我好像要去什麽地方,但是想不起來了,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只能到處亂走。把所有地方都走過一遍,總有人能認出我來吧。”
喔,失憶?
“天下何其大,如今戰亂仍頻,你孤身一人縱使有百人不敵的武藝,又如何能走遍每一個地方?又怎能恰好與那個認識你的人遇上?人生在世,有恩有仇,若是仇家想要陷害欺騙你,又該怎樣?”第五靖說。
“我可以為你準備輿圖和車馬,但你或許可以選別的。”
他說話沒什麽上位者的架子,嬴寒山也逐漸放松了肩膀。
“你大概是受了傷,不記得之前的事情,隨州雖不比都城,但仍有醫術不錯的醫者。你留在這裡治療,我張貼你的畫像,為你尋覓親人,如果找到,你去留隨意,我以百金車馬相送,如何?”
眼前這金眼睛的女人緩慢地眨眼,半晌才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第五靖笑了,伸出一隻手,她慢慢把手遞過去,握住,他卻突然緊了緊手指。
“還有一事。”他說,“他們說你斃殺刺客二十六人,是真是假?”
她愣了一瞬,臉上沒什麽心虛的表情:“我不知道,殺人還要數數嗎?”
“哈哈哈哈哈……”第五靖聞言大笑,松開她的手,“好一個殺人不用數數。自是不用,誰問刀下亡魂來處?”
他笑起來時臉上浮現出一層少年人的生氣,有隱隱的光在瞳仁裡躍動,好像站在這裡的不是執掌萬數鐵甲的大都督,不是封疆藩王,而是一位著錦衣騎烈馬的年輕皇子,垂下手裡弓箭傲然指著被自己射落的雁。
“這地方山高水遠,地瘠苦寒,無趣得很!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個你這樣有意思的人。你既有斃殺幾十人的勇猛,可願與我切磋?”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女強文 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