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聽到了想聽的話,可傅潤宜還是沒有立馬開心起來,她對“擁有”這個詞似乎始終缺乏實感。
原惟用掌心摸她的頭髮,好像在哄人:“你想要什麽,我可以答應你。”
安靜片刻,傅潤宜開始思考。
“那我現在就要想一個,你要答應。”
原惟心氣微浮,依舊點頭,說:“好。”
下一秒,傅潤宜猛地抬頭,臉上的表情跳頻一般,她記起小貓食盆有糧,卻想起來新買的小零食一忘再忘,小貓還沒嘗過,傅潤宜催促說:“貓條在客廳的抽屜裡,你幫我去拿。”
原惟抬起下頜,剛剛浮上的一口氣,以一種不曾預料的方式沉下去,無語到想要發笑。
“傅潤宜,你真的——”
然後,原惟真笑了。
傅潤宜擔心自己的請求看起來像撒嬌,手指抓著原惟手臂,隻輕輕地晃了一下,使出小貓誘惑:“拿一下吧,它舔貓條真的很可愛的。”
原惟在她臉頰肉上擰了一把,才起身出去了。
貓和貓條一齊帶到。
原惟蹲在一旁,看傅潤宜趴在床邊,她一側手臂曲起墊著下巴,另一隻手裡拿著打開的貓條伸到床下喂貓。
她開心了,睡裙下兩隻小腿都翹起來晃。
光源在床頭,散射過來,傅潤宜的瞳面十分燦亮,發現小貓追著貓條撒嬌求食,她催原惟快看,小貓好可愛。
原惟興趣缺缺地朝地上瞥了一眼,視線又不動聲色地挪回眼前。
那一縷耳邊的細軟發絲,明明落在傅潤宜的側臉上,卻叫看著的人覺得像被發梢撓到一樣,有點癢。
溫熱的指尖先是落在傅潤宜的唇邊,傅潤宜察覺觸碰後扭頭看過來,原惟手指一劃,勾至耳後,將她臉上僅有的一點發絲遮擋除去。
十幾歲的傅潤宜長什麽樣子,原惟想不起來了。
依稀記得氣質應該和如今差不多。
淡淡的,溫溫吞吞,有種不希望被別人發現的收斂,像努力平息漣漪的湖面。
但其實這樣無波無瀾的湖面是好看的,經得起年歲遷更,耐得住四季打量。
原惟用手指托著傅潤宜的下巴,傅潤宜便一動不動,任由原惟在很近的距離裡看著自己,直到她手臂和下巴都有點累,她才鬼迷心竅地慢慢靠近過去。
那麽短的距離,居然也會衝淡勇氣,最後傅潤宜偏了一點頭,隻親在原惟唇角。
蜻蜓點水,一碰即止。
但離開時,傅潤宜胸腔內的心跳仍然砰砰鼓動,似感應到未知颶風。
“……我,我脖子酸了。”
她用余光觀察著。
原惟沒有排斥或厭惡的表情,靜止了數息,然後眼睫動了一下,問道:“這就是‘劣質的借口’?”
傅潤宜變回原來的姿勢,只是臉往胳膊裡埋得更深,露一雙眼睛,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小貓察覺不出人類之間氣氛的幽微變化,依舊開心投入地舔貓條。
原惟低下頭,從看貓,沒幾秒視線又移到傅潤宜的手上。
傅潤宜的手腕很細,腕骨位置有一圈箍紅的印子。攥在手心按進枕頭裡時,原惟在想,怎麽會有人連骨頭都這麽脆弱,他已經克制過力度,沒想到還是留下了痕跡。
“這貓叫什麽?”
傅潤宜說:“藍貓。”
顯而易見,看這一身毛色也知道品種是藍貓,原惟說:“我是問,貓叫什麽名字,你起的名字。”
傅潤宜搖搖頭:“沒有名字。”然後聲音低了一些,“我沒有起名字。”
“為什麽沒有名字?”
“一開始不知道起什麽,後來它總是從陽台跑出去玩,我不確定它需不需要我給它起名字,或許在我撿到它之前,它已經有名字了,人不喜歡自己有兩個名字,小貓可能也不喜歡。”
人不喜歡自己有兩個名字……
原惟先是想到傅潤宜,後又想到傅潤宜那個原名寓意不好的姐姐。
原惟不相信曾凱先前說的傅潤宜在真千金回來後給故意別人難堪,傅潤宜不是那樣的人,她能不被別人欺負都是好事,但有些難堪,也不一定需要某一方主動施加,相形見絀,高下立判,也是一種難堪。
傅潤宜說:“反正不起名字也可以照顧它,也不一定非要在它身上留下一個屬於我的印記。”
原惟沒有見過傅潤宜這樣的人。
看似無精打采地應對生活,實則一直認真在為自身所在的世界建立秩序,絕對的脆弱和極致的穩定並行不悖,像一串bug頻出並且不思改進的代碼,變量不多,屬性明確,即使運行環境配置不當,依賴庫缺失或衝突,她都會用自己的方式踉踉蹌蹌地運行下去。
他覺得傅潤宜像魔術。
而魔術的本質是享受疑惑,被違背常理的部分順理成章地吸引。
傅潤宜想了一會兒,仿佛原惟一問,她原本的邏輯也產生些許動搖,扭過頭,發現原惟一直看著她,她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原惟是覺得不給小貓起名字的人很奇怪嗎?
“是不是要起名字?”傅潤宜看著原惟,苦惱地低語,“我不知道要叫什麽,我第一次養小貓,要不……你幫我起?”
原惟對她笑了一下,“沒什麽要不要的。”
“等你哪天確信這隻小貓不會離開你,想給它起名字的時候,我再來幫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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