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惟已經開始複盤。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以前沒有交過女朋友,我不喜歡麻煩,不喜歡給自己留潛在的隱患,也沒有交異性好友的習慣。這你也忘了?”
原惟的語氣並不重,似乎對傅潤宜的健忘,有無限尺度的理解和包容。
“沒有忘。”傅潤宜小聲說。
原惟說:“跟一個連私下多接觸都不願意的人結婚,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
傅潤宜吸了一口氣,比較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但是……你會考慮跟我結婚,好像更莫名其妙……”
“傅潤宜,你覺得我莫名其妙?”
傅潤宜感覺自己說錯話了,原惟聲音裡好像很委屈,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情急之下,她磕磕巴巴地添加補丁:“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好像……不合理。”
“不合理?”
原惟輕聲念著這三個字,倏然露了一個很有趣的笑。
傅潤宜敏感捕捉,問原惟:“你笑什麽?”
原惟如實回道:“就是,比較意外,沒想到你會把‘合理’看得這麽重,我第一次來你家你就不讓我走了,這合理嗎?我約你去酒店,你都不問我為什麽約你,你就答應了,這合理嗎?做了那麽多次,也做了那麽多事,你從來沒有意向要界定一下這種關系,這合理嗎?”
傅潤宜一臉被問住的表情。
原惟語氣溫和,僅是舉例提示,絲毫沒有刨根究底追要一個準確回答的意思。
他將傅潤宜臉上的一縷碎發,撥至耳後,接著說:“不重要,傅潤宜。”
“合理,不合理,都不那麽重要,這不是一個必須要解出準確答案才能得分的數學問題,不需要向誰去論證展示,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一個主觀題目,你願意嗎?你喜歡嗎?才是最重要的。”
傅潤宜聽得認真,忽的抬手,在原惟幫她順完頭髮即將離開之際,準確抓住他的幾根手指,也喊了他一聲。
“原惟。”
“嗯?”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可以。”原惟說,“我不是一直跟你說你想問什麽都可以。”
傅潤宜望著他,輕聲問:“你的感受呢?”
原惟怔了一下。
傅潤宜並沒有松開他的手,甚至抓住得更緊了一些,明明只是複述原惟剛剛說過的話,這些字,由傅潤宜的聲帶發出,卻莫名的困難遲緩。
她還是慢慢地問了。
“你願意嗎?你喜歡嗎?”
那種心臟懸空似的微震,又在原惟一貫穩定的身體裡發生了一次。
這一刻的神聖感不知道從何而來,但原惟察覺到自己喉嚨的無聲滾動,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
“一直都是。”
在沒意識到願意的時候已經願意了,在沒察覺到喜歡的時候已經喜歡了。
四目相對,原惟一直看著她的臉,在他說出這四個字之後,傅潤宜抿了抿唇,露出一種細微而波動的神情。
好似一個終於登到山頂的人,一瞬撥雲見日,豁然開朗,下一瞬被又前所未有的遼闊驟然困住。
“你在想什麽?”原惟問。
傅潤宜的視線無措地朝四周晃了一下,喉嚨吞咽著,眼底忽湧淚光,低聲回答:“我在想,你今天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奇怪的話。”
結婚,在傅潤宜粗淺的認知裡,是要建立非常緊密的彼此從屬關系,將兩個不同的人生,強力嵌合,融合進同一種命運裡。
就好像地質年代,在長達上億年的板塊運動裡,小島被推向大陸,結合成一個新的版塊。
他們不可以再輕易地分開。
傅潤宜深有所惑地問:“為什麽是我呢?”
困壓她十來年的痛苦,早就像繭絲一樣一層層剝奪了她與世界溝通的聲響,她沒有被認可的身份,她的痛苦也同樣沒有。
今天這繭上終於出現一道裂紋,泄入一線微光。
傅潤宜開始喃喃地,亂亂地,跟原惟講話。
她說,媽媽不是她的,姨婆和阿同也不是她的,她有一隻小貓,她養著它,但她不知道小貓要不要一直跟她在一起。她陰差陽錯拿走了別人的人生,享受了別人的幸福,發了別人本該發的光,讓別人替自己受了苦,這些都是要還的,也永遠還不清,代價就是這樣。
因為世上本就不該有現在這個叫傅潤宜的人,她進入了不該進入的世界,所以這個世界裡,也沒有什麽是真正屬於她的。
說完傅潤宜的眼眶裡就滾落兩滴眼淚,它們積壓太久,也太過沉重,以至於不能在這張巴掌大的臉上多做停留,就如珍珠般墜落。
傅潤宜的聲音潮濕發軟,望著他,喊了他一聲,音調近乎發顫。
“原惟。”
下一秒,原惟捧著她的臉,吻下來。
像凍壞了的人,淋到熱水的第一反應,傅潤宜在簌簌地發抖,閉合的睫毛間,滑出新的眼淚,溫熱的,在臉上一點點滑落,又苦澀地消泯於彼此的唇齒之間。
原惟的吻不似以往的強勢,深入而溫柔,含她的唇,吮她的舌,耐心地等她感知、等她反應,好像在舔舐傷口,幫她止痛。
直到傅潤宜濕漉漉的眼睫密密顫著,如同回暖一樣,察覺自己的身體裡正在被緩緩渡入另一個人的情緒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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