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從地獄裡開出來的一朵雪蓮,盡管身在血海之中, 卻沒有染上半點血跡。
明知道自己在利用她, 她卻一再心慈手軟。
那日風寒, 她完全沒必要插手, 甚至可以借機殺了他,可她沒有,他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張熬了一夜,帶著疲倦而睡去的恬靜睡顏。
她至今都還沒來問他,他自己身上的劇毒從何而來。
封重彥處心積慮想要查清他的身份,她分明已經有了諸多的疑點,卻從未因此而對他設防。
她就如此不怕死?還是說,她從來就沒想到過除了她的生命之外,他還會以其他方式去傷害她。
沈明酥,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凌墨塵見她目光疑惑地看著自己,似乎不太明白他那話是何意,也沒去解釋,從袖筒內掏出了絹帕,伸手碰到了她的唇。
沈明酥沒躲。
凌墨塵輕輕地替她將唇角的那滴湯汁擦拭乾淨。
沈明酥認了出來,那帕子是自己曾替他綁住傷口的那條。
他一直沒還。
他離得太近,沈明酥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瞳仁內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人果然不能久處,就算是一隻阿貓阿狗處久了,也會有感情,可這一切都不應該,他今日的選擇是對的,他們不能再相處下去。
沈明酥苦澀一笑,迎著他的目光,緩聲道:“國師停不下來,我也一樣,國師不必心軟,因為我們都不得不往前走。”
不得不往前走......
可不是嗎。
凌墨塵緩緩地直起身,還是沒將那帕子給她,重新裝進了袖筒內,眼底的柔色慢慢地收了回來,問她:“想好了?”
沈明酥點頭,“嗯。”
凌墨塵又問:“只為了想知道沈月搖在哪兒?”
沈明酥再次點頭,“隻想知道她在哪兒。”其他的,她會去找封重彥。
“好,我會讓她來見你,等你見了她後再去獻丹。”凌墨塵起身,“我先走了,面吃完,別浪費。”
沈明酥看了一眼對面那碗他一筷子都未曾動過的面條,無奈歎息,柔聲道:“國師以後也要好好吃飯才行。”
一聲鳥鳴,從晨光裡傳來,清脆悅耳,凌墨塵的腳步微微一頓,停在了陽光裡。
徐徐清風拂面,鳥語花香,他突然有些理解她了,短暫的寧靜何嘗不是一種美好。
“好。”凌墨塵一笑,眼底有一瞬的失神,知道後來才知道那不是落寞,而是痛楚。
沈明酥起來收好了碗筷,清洗乾淨才出去。
四丹正忙著,沈明酥上前問了一句:“師兄們知道浣衣院在哪兒嗎?”
四丹齊齊一愣,丹一緊張地問道:“師弟去那兒作甚?”那地方可都是罪奴,她昨日一夜未歸,莫不是被國師罰了?
沈明酥抿唇一笑,不太自在,“國師只是讓我去看看,長點記性。”
果然如此。
幸好只是敲打警告,丹一心有余悸,忙道:“師弟下回可千萬要記住了,亥時前一定要回來,國師平日裡雖待咱們寬厚,可誰要是壞了規矩,必會受罰。”
沈明酥點頭,乖巧地道:“記住了,以後再也不犯了。”
丹一告訴了她路線,四丹依次囑咐道:“瞧一圈就趕緊回來,那地方混亂,別久呆。”
沈明酥走了幾趟太醫院,差不多已經摸清了什麽是甬道盡頭,如何轉彎。
月搖說得沒錯,認路與聰明是否無關,不過是身邊有人替你看著路線,養成了依賴,不願意去記罷了。如今沒有了那個替她記住路線的人,她也能認識路了。
從丹房出來,剛跨出門檻,便與從長廊上的趙佐凌碰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趙佐凌一愣,原本還在徘徊,要不要進去,陡然碰上了面,腳步下意識要往後轉,又生生地製止了。
沈明酥將他的局促和尷尬都看進了眼裡。
上回在荷花池他上前替她解圍,這幾日又是送冰,又是送櫻桃,沈明酥知道他是認出了自己。
那日在小院,她對他說了那番話,本以為他會視兩人這一段相遇,為人生中遇到的一段識人不清,不知人心險惡的插曲,傷心幾日便會拋在腦後,或是從此對她心生恨意。
沈明酥沒想到他還會來接近自己。
人都已經找上門來了,她總不能視而不見,俯身對他行了一禮,“奴才參見殿下。”
趙佐凌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聽她如此一說,脫口便道:“你才不是奴才......”
他是十錦。
他認下的義弟。
盡管她反悔了,但他卻當了真。
這一聲說完,兩人便又沉默了,趙佐凌忙回頭,喚阿月上前,再次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明酥,“我讓阿月做了一些餃子,你要是不嫌棄,我......”
怕她又生氣,急忙又道:“你要是不喜歡,我拿回去。”
清晨冒出來的日頭,似是只為了出來同人打個照面,這會又隱入了雲層,她不知道凌墨塵什麽時候回來,但在這之前,她必須先要去一個地方。
“多謝殿下。”她沒拒絕,上前去接。
趙佐凌心頭一喜,神情有些激動,卻又極力地控制住,和聲道:“丹十不必與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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