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塵臉上的面具已經取下,主動提酒壺替封重彥滿上,舉杯敬他:“省主辛苦了。”
封重彥目光落在他臉上,人既然坐在了這兒,也沒必要再同他虛與委蛇,單刀直入問他:“我與國師有仇?”
“省主是指什麽樣的仇?”
封重彥問道:“我是殺了國師的父母,還是滅了國師的妻兒。”
凌墨塵一愣,笑出聲,“省主這氣起來,罵人爹娘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尚書省省主該有的風度,要是被底下的言官聽到,下巴恐怕都要驚掉。”
封重彥不理會他胡扯,“既如此,國師為何要對我下死手。”
“省主此話我聽不明白了,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本事啊,封省主權傾朝野,為人剛直不阿,沒有半點把柄,哪裡來的死穴讓我來下死手?”
封重彥坦然一笑,“這不還是讓國師找到了嗎。”
“你是說沈明酥?”凌墨塵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一臉意外,好奇道:“省主不是不喜歡這位沈家娘子嗎,前不久我還聽康王府的榮繡郡主說,你們已經退了婚,過不了多久,省主就要與康王府聯姻了......”
察覺到對面封重彥的面色越來越沉,凌墨塵及時掐斷了話,疑惑地看著他,“假的?如此說來,我這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無意之間竟捅了省主的馬蜂窩了?”說著抬起衣袖看了一眼被喬陽削去的一塊袖角,叫苦連連,“惹封省主的下場可不好受啊,我險些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底下人一時手重,國師還請見諒。”封重彥往他酒杯裡續了酒,“天色晚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
“陛下中了一種毒。”凌墨塵倒是說收就收。
封重彥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這毒已經在他體內潛伏了十幾年,正如上回周小公子到內侍省打聽到的消息,一年前陛下的腿便無法行走。那是陛下身上的毒頭一回發作後留下的症狀。”凌墨塵手指頭敲了一下酒杯,“前不久又發作了第二回。”
封重彥眸子一動。
“短短三日,手指有三根失去了知覺,此毒無藥可解,我也沒有辦法。”凌墨塵看向他,說:“但聽說有一物能解,是什麽東西,封省主應該不用我說了。”
雲骨。
沈壑岩藏著的那塊雲骨。
點到為止,凌墨塵一臉被迫無奈,“所以,省主應該明白我的難處,臣子為君生為君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封重彥沒發話,半晌後突然問:“沈月搖在你手上?”
凌墨塵愣了愣,誇道:“省主果然本事了得。”
“在哪兒?”
凌墨塵不答了,“你猜。”
封重彥拇指扣緊,脊背繃直了一些,神色卻不顯半分,笑著問他:“不知國師想要什麽。”
凌墨塵端起他續上的那杯酒,抿了一口酒,反問他:“我想要的省主就能給嗎?”
“不妨說說。”
凌墨塵緩緩放下酒杯,胳膊搭上案台,傾身對上他的目光,輕聲道:“我想要你死。”
身後衛常風和喬陽臉色遽變,齊齊摸向腰間彎刀,封重彥朝後揚了一下手,看著那雙狡詐的目光對上,不慌不忙,“那可能有點難辦。”
凌墨塵歎了一聲,身子仰回去,“確實難辦,五年前暗養私兵的罪名,都沒能讓你封家覆滅,倒了一個封國公,起來了一個封省主,到頭來白忙乎了一場。”
封重彥抱歉地道:“讓國師失望了。”
“如今封家的威風已然蓋過了五年前,我也沒有那麽蠢,非要去找死,與其兩敗俱傷,何不互惠互利?想必康王在省主手裡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要省主的戶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出身貧寒,窮怕了,還望省主別見笑。”
戶部,那便是梁家。
他當國師缺錢?
封重彥不確定他說得是真是假。
“有錢才能配藥,誰知道那雲骨是真是假,傳得那麽神奇,東西到了手上不管用,我豈不是死路一條?省主也懂得一些藥理,以省主的本事,你覺得一個中了幾十年毒的人,當真能被一截骨頭治好?”
封重彥不說話。
凌墨塵繼續道:“你瞞著沈娘子也不是辦法,我告訴她真相,便是想讓她知道危險,早些離開昌都,她人不在,東西拿不到,我便也不用擔那個責。”頓了頓又道:“這也是沈月搖的意思,姐妹兩人感情深,不願意看到她遭劫。”
見封重彥眼裡又浮出了冷意,凌墨塵趕緊撇清,“當年沈家的血案,省主可早就查清楚了,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梁耳去得早,等我趕到,只見到了沈月搖一人,不是我不想把她交給省主,而是她不想見你們。”
“至於原因......”
封重彥眸光一厲,緊緊地盯著他。
凌墨塵搖頭一歎,“我也不知道,畢竟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慘死,嚇到了,害怕。”
—
從酒肆出來,喬陽憤然罵道:“這狗東西,嘴裡吐不出一句真話。”
衛常風也覺得玄乎,問封重彥,“省主以為他那一番話,有幾分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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