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若是往日,必然會遭一頓罵,這回對方卻沒吱聲,看了一眼他後,把手裡剛領來的大米遞給了他,“給你。”
張家公子一愣,“不,不用!”
對方看向他有些瘸的腿,“你腿腳不方便,我家人數同你家一樣,待會兒我再用你的名去領一份便是,拿著吧。”
說完硬是把大米塞進張家公子懷裡,繼續排隊去拿白面。
張家公子低頭看著那袋大米,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道了一聲,“多謝。”
那人雖沒回頭,但回了道:“不客氣。”
張家公子揚了揚唇,一縷陽光正好落在他唇角,寒冬裡所有的陰霾,彷佛都隨著這一場久違的陽光,消散了一般。
抬起頭來,隻覺日頭都是嶄新的。
到了跟前,張家公子仰起頭,面上再無自卑之色,同配發白面的官兵高聲道:“二村張家,家主張賽,十日前去世,如今只剩三口人。”
他話音一落,周圍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二村劉家,家主劉明宴,家中五口人,雪災凍死一人,餓死一人,共去世兩人,余三人。”
“一村梁家......”
一道一道的聲音,不斷從周圍傳來,所有人都忍不住紅了眼圈,有的眼淚含在眼眶內,有的則淚流滿面,雖悲傷卻不再絕望。
眼裡的淚,是對失去親人的哀悼和劫後余生的慶幸,和被點燃希望後的激動。
吳文敬預定的那批物資,不早不晚,正好用上,除夕那日的夜晚,整個青州榮城,被絢爛熱鬧的煙花包圍。
青州人熬過來了。
福安和喬陽兩人,一左一右地立在門前,抬著頭,望向升在黑夜裡的煙花,隔著院子都能聽到外面的歡聲笑語。
外面越是熱鬧,這一處便越顯得淒涼。
吳文敬倒是讓人過來掛了一排紅燈籠,貼上了對聯,但少了人聲,怎麽也熱鬧不起來。
自那日之後,長公主再也沒有回來過,院子裡的積雪化了不少,雪狼滾過的雪堆,也漸漸地成了一灘雪水。
封重彥已經醒了過來,愈發地沉默寡言,雙腿不能下地,今夜也沒陪著趙佐凌去參加晚宴。
趙佐凌到青州後,已過來探望了好幾回。
封重彥之前乃趙佐凌的先生,後又是他一手扶持著坐上了皇位,如今即便成了皇帝,在面對封重彥時,還是有一種敬畏。
每回過來,也就翻來覆去那幾句話,讓他安心養傷,等過幾日好一些了,便一道回昌都。
封重彥頭幾回沒應,傍晚時趙佐凌再說起,封重彥便道:“國君不可離開宮中太久,除夕一過,陛下明日便走吧,盡早回去,臣留在青州。”
趙佐凌愣了愣,以為他是擔心封國公的靈柩,道:“先生放心,朕已經讓人去德州迎接國公,一切都會置辦妥當。”
封重彥沒有多說,隻道:“好好照顧她。”
趙佐凌明白過來,那個‘她’是誰後,不再多言,一個是他的恩師,恩重如山,一個是自己的妹妹,他唯一的親人。
心下他自然是盼著兩人都好,可其他任何事情他都能辦,唯獨感情的事,他無法做主。
這兩日他過來,不見妹妹跟來,趙佐凌心頭便知道兩人之間出了問題,聞言也只能道:“好,朕在昌都等著先生。”
—
除夕過完,皇帝和長公主便該走了,青州的災情控制了下來,百姓也都過回了正常日子,沒有再留下來的道理。
王老太醫這幾日睡了個好覺,早上起得早,剛穿好衣裳出來,便見沈明酥立在了屋內等著他。
王老太醫知道她是來接他的,起初並不願意回去,住久了,對這間茅草屋有了感情,“我人老了,不想折騰了,就呆在這兒吧,殿下回去。”
沈明酥什麽也沒說,“你老人家覺得我會丟下你一人在這兒?”
不會。
對王老太醫來說,親人都走了,去哪兒都是一樣,但沈明酥不一樣,無論是救命之恩,還是陪伴之恩,都不可能讓他一人生活,“回到昌都,我送你去太醫院。”
王老太醫臉上的神色終於動了動。
“走吧。”沈明酥一笑,見他要進屋,又道:“沒什麽好收拾的。”
王老太醫無奈一笑,“是啊,昌都什麽沒有。”
等了五年多,總算是回去了。
路上的殘雪,化得化,融得融,早被侍衛和百姓清理乾淨,兩人帶著三匹雪狼,從茅草屋裡出來,一打開院門,外面全是百姓。
從村口送到了城門,跟來的百姓越來越多。
一直護送到了城門口,眾人才停了腳步,陸續地跪了下來,“恭送長公主殿下......”
“恭送長公主殿下。”
雪災之時,大多數人都從門縫中瞧見了她的身影。他們沒有打開門,一是不知道該同她說些什麽,二是愧疚。
經歷過這樣一場災難,再也沒有人去提她的命格,無需再提,就算她是陰年陰月出生,在所有人的心裡,她已經是他們的保護神。
是大鄴最可敬,最高貴的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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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重彥的雙腿沒有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地,總不能一直躺在屋內,喬陽問吳文敬要來了木材,做了一把輪椅,今日太陽不錯,福安推著人去了院子裡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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