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越說越小聲。
封胥:“什麽時候好?”
小廝不知道,出來的時候他才見到少夫人把一堆的菜葉子倒進了鍋裡,“應,應該快了。”
封胥五指輕輕地敲著幾面,盯著跟前的那碗飯半晌,面色平靜,端起碗,拿起了桌上的竹筷,淡然地宣布:“吃飯。”
飯入口......不對,不能稱之為飯,不知道是什麽鬼玩意兒,味道難以形容,夾生不說,還有一股濃濃的柴煙味兒,且還摻雜著不明之物。
“咯嘣——”封胥不再動了,眉心跳了又跳。
一屋子人慢慢地嚼著,神色各異,都保持著沉默,唯有鄭彪皺眉道:“將軍,這飯磕牙!”
對面王衝瞪他一眼,“吃不死人,就閉嘴。”
話音一落,眾人便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咯嘣”聲,鄭彪埋頭從嘴裡掏出了半顆牙,往桌上一放,“人是死不了,牙掉了。”
誰也不出聲了,斜眼瞟封胥。
封胥撐著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正沉默,門外的小廝又進來了,埋頭道:“菜來了。”
是真的菜,一人一碗,青菜配著湯,同樣漂浮著黑色的灶灰。
眾人盯著跟前的‘飯菜’,心中已有了掂量,二少夫人要麽是故意,要麽就是壓根兒不會做飯。
封胥嘴裡的一口石渣子,包了半天,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招手示意旁邊的侍衛拿瓷缸,嘴裡的渣子漱了好幾回口,才吐乾淨,抬頭看了一眼眾人,見個個都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不動了,故作不知情,愣了愣,道:“別客氣,吃啊,本將早飯吃的晚,不餓,你們慢慢吃......”
“屬下也不餓。”王衝笑著道:“我早上吃了五個包子,還沒消化完呢,我去看看那幫臭小子,怕他們得意忘形,偷偷喝酒。”
“我也去。”陸百戶緊跟其後。
近侍嚴勇:“我去外面守著吧,將軍剛割了敵人首級,萬一他們狗急跳牆,偷偷潛進來尋仇。”
“我也去。”
“等等我......”
鄭彪連理由都不用找了,實話實說,“我牙疼,是真吃不了。”
看著瞬間空蕩蕩的營帳,封胥嘴角抽了抽,吃不了個屁!轉身肯定去吃大鍋肉了,掃了一眼跟前的碗筷,封胥把送飯的小廝叫過來,臉色再也沒繃住,沉聲問道:“這是她做的?”
雖然軍營裡的人都知道,寧願看將軍怒,也不願看將軍笑,但他黑著臉時,身上散出去的壓迫氣勢,還是很唬人,小廝不太明白他問的這個‘她’是誰,回答道:“是二少夫人做的。”
二少夫人?哪裡來的二少夫人,她這是想毒死他,好拿到和離書,遠走高飛。
“你去叫薑......”叫薑什麽來著,封胥揉了一下太陽穴,努力回想,實在想不起來,看向一旁的侍衛。
侍衛淮冬深吸一口氣,垂目道:“薑雲冉。”
“對,薑雲冉,你讓她過來......”小廝剛轉過身,又被他叫住,“算了,我自己去。”
他倒要看看,她是怎麽咒罵他的。
頭髮剛被絞乾,來不及束發,隻簡單地綁了一根發帶,披著大氅,一路風風火火地去了火房。
一靠近小院子,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柴火味,再進去,便見到了濃煙滾滾。
他才洗了頭髮,抬手把鬥篷帽子蓋上了頭頂,找了一圈在廚房內找到了人。
也沒看到人,先聽到了她的聲音,“你別不識抬舉。”
果然是在罵他。
“我都忍了你幾回了,你不僅不知道感恩,還欺負人,沒鏡子你低頭喝水時,總能看得到自己的倒影吧,瞧瞧這一身稀毛,剛從水裡撈出來,還以為自己長得多好看呢,醜死了,說你其貌不揚還不服氣,還敢攻擊我,你說你是不是想死!”
封胥眼皮直抽抽,忍不住出聲道:“到底誰想死?”
突然聽到聲音,薑雲冉嚇了一跳,忙從案板的角落裡直起身來,看向身後來人。
封胥眸子一頓。
似乎是在確認跟前這位手拿菜刀,頭髮散亂,衣裙髒汙,滿臉黑灰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沒等他認清,案板底下忽然飛出來一隻落湯雞,似是剛從水裡撈出來,毛發濕透,一身光禿禿。
封胥:“......”不是在罵他。
薑雲冉同樣愣了神,一臉黑灰已看不出原樣,唯有那雙眼珠子亮如星辰,驚喜地道:“參軍?”
這樣的目光,他太熟悉,是她了,一聲‘參軍’喚回了他的理智,再看她那一身怎麽也不像是個故意投毒之人,封胥明白了,她不會做飯。
心頭倒是生出了一點愧疚之意,很快又被抹殺,他不像將軍,她如今也不像世家姑娘,扯平了,故意問:“你在煮飯?”
“對,我在殺雞。”回頭一看,哪裡還有雞。
殺了一個上午的雞,一隻沒殺到,適才竟然看到一隻倒霉的公雞掉進了水缸,她好不容易撈起來,準備宰殺,如今又跑了,神色沮喪,問封胥,“剛才的飯菜我讓人給將軍送過去了,參軍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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