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愛著她的家人,每一個都在竭盡全力地告訴她,她是他們愛著的人,自己憑什麽又想不通,非要攬了那樣的惡名在身上。
她沒有錯。
即便是有錯,五年前的那一場大雪,她已經交出了自己的一條命,該贖的罪她都贖了。
如今再來重提這些事,已經沒了任何波瀾,也不會讓她生出一絲愧疚來,沈明酥平靜地道:“每個人都要死,乃自然規律,何來我克死人一說?”
“可你們大鄴有句話,叫死得其所。”
“確有此話。”沈明酥道:“你的祖父,你的父親,你的兄長,他們都應征了這樣的話。”
‘天女’臉色逐漸蒼白,終於注意到了她手裡的那把佩刀。
那把刀上面的圖騰她熟悉。
是大鄴的圖騰,‘神龍’。
五年前她的阿耶將那條龍紋圖騰踩在了腳下,再讓人底下的士兵,輪流踐踏。
阿耶要為死去的祖父,和兄長報仇,他為自己打造了一把刀,專門克制大鄴的環首刀,為此取了一個名字,譯為大鄴話,便是:‘斬龍首’。
慶祝他能順利歸來,她還親手在那把刀柄上,刻了‘天女’的畫像,躺在他的懷裡開懷地告訴他,“‘天女’會保佑阿耶,斬斷龍頭,大勝而歸。”
阿耶笑著托起她,抬頭仰著陽光,雙目慈愛地看她,同她道:“草原上的‘天女’,你是我大遼最美麗的牡丹。”
可她的阿耶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頭顱被固安帝趙千浩斬下,掛在了營帳之外,五年過去,靈魂始終無法歸回故裡。她成了草原裡的孤女,再也沒有了親人。
為了帶阿耶回家,她不得不告別自己的家鄉,潛伏到青州,想要拿回阿耶的頭顱和佩刀。
但她的力量太單薄了,她拯救不了天神,只能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顆頭顱成了一顆森森白骨,被埋在了軍營的校場內,日夜守著大鄴士兵的踐踏。
而那把佩刀,連同她雖刻的‘天女’則被丟入了火爐中,重新打造出了弑殺他們的武器。
她說得沒錯,自己的祖父,阿耶,兄長,都死在了這片土地上,她並沒有離開,她要等到大鄴那道災星的預言降臨。
可等了五年,趙家的那位新帝不僅沒有被‘天神’懲罰,且還越來越強大,大鄴的兵馬攻入到了北河的另一邊,想要繼續掠奪她的家園。
她怎可能讓他們得逞,她要燒了青州的糧倉,讓糧草運不到德州。
她不怕死,她也沒想過要活。
此時看著她手裡的那把刀,知道就是這把刀斬下了阿耶的頭顱,情緒再也沒有繃住,喃喃而語,“你們殺了他們,你們殺了‘天神’!”
沈明酥垂目看了一眼手裡的刀,沒否認,“就是這把刀,割下了你阿耶的頭顱。”
‘天女’仰目望向她,眸子裡的恨意滔天,怒聲道:“你們怎麽能殺了他!他是‘天神’,他天生慈悲,你們是惡魔!為何要來摧毀我們的家園!我以永世靈魂為祭,祈求天神,讓你們都下地獄!”
這個話,沈明酥無法回答。
也沒有人能回答。
但他們憑什麽要下地獄?
沈明酥立於她身前,看著她緩緩地道:“二十二年前,你的祖父被大鄴的皇帝順景帝殺害,順景帝卻也因此受了重傷,不久後在青州歸天。五年前,我的父王割下了你阿耶的頭顱,同樣你阿耶也刺了他一刀,不久後他也沉睡在了青州。你沒有了祖父,順景帝的兒子沒有了父親,你沒了阿耶,而我也沒了父親。百年來,我大鄴與你們胡人相互殘殺,勢不兩立,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沒有是非,只有輸贏。”
“成王敗寇。”沈明酥看著她滿目的恨意,道:“如今你敗,我贏;我為王,你為寇。”
“我不怕詛咒,更不怕遭到報應,我只知道你殺了我的子民,我便要殺了你。”沈明酥目光清冷,“就像當年你阿耶一樣,你的人頭將懸與城門上,安撫那些被你殘殺的大鄴百姓亡魂。”
沈明酥退後一步,轉身下了高台,再回頭看著跟前目眥盡裂的‘天女’,揚聲道:“若你們的‘天神’有那個本事抓住我,也可以將我的頭顱砍下來,我隨時奉陪。”
“行刑。”她道。
封重彥轉頭掃秦智。
這回秦智不需要他發話,也知道怎麽做,沈明酥手上那把刀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乃固安帝的佩刀。
一時又想起了當年與固安帝並肩作戰的情景,心中一陣激昂,奮力拋出了手裡的木牌,“胡軍作亂,殺我大鄴百姓,燒我大鄴糧倉,長公主有令,斬!”
劊子手刀起刀落,沈明酥始終沒眨眼。
封重彥目光一直在她臉上,原本要踏出去的腳步,在看到她淡然的神色時,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她早就長大了。
她可以保護自己了。
很快十幾個胡人,連同他們的‘天女’的頭顱都被懸掛在了城門上,‘天女’脖子裡流出來的也不是什麽金疙瘩,同常人一樣,是血。
鮮血的血滴,染紅了大片雪地。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虐文 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