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酥還未品出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便又聽他平靜地道:“殿下連夫家都沒空回了,臣豈有偷閑的道理。”
話音剛落,便見福安領著幾位仆人,抬進來了好幾口木箱。
封重彥看著她疑惑的神色,解釋道:“臣的換洗衣物已拿了過來,往後便能日夜陪著殿下。”回頭同福安道:“送去殿下寢宮。”
沈明酥:“......”
宮娥在前指引,幾箱子東西全都搬去了她寢宮,她的宮殿還未建好,趙佐凌怕其他地方她住不慣,讓她住在了東宮。
說是父親和母親曾經住過的地方,她注進去還能有個念想。
自己是長公主,暫且在那住上一陣,能說得過去,可把駙馬爺帶進來,算怎麽回事。
即便朝中無人敢說他封重彥半句不是,但也不能讓兄長為難。
沈明酥再看著手中的花樣,再也定不下心思,想著該用什麽樣的理由,才能把人攆走。
封重彥卻對自己的行為並沒覺得不妥,拿起她跟前的花樣,認真地看了起來,“絳紅、榴花紅、大紅、茜色、胭脂,海棠紅.......”
自己分了半天都沒記住這些顏色,沒料到他竟然能分辨,不由問道:“大人都認識?”
“嗯。”這有何難,封重彥抬頭看她,目光輕柔,“你我大婚的婚服用料,皆是我親手所挑,共用了十中紅,阿錦可滿意?”
沈明酥心頭微微一跳,那時並非真心想要嫁他,她沒細看,不知單單一套婚服,竟要用這麽多種顏色。
她眸子斂下,不說話。
封重彥早就知道了答案,並沒介意,無論她是怎麽想的,那場婚宴與他而言,都是這輩子最重要的時刻,每一樣他都認真在對待。
太過於圓滿的東西,容易遺忘,有了遺憾,才能刻骨銘心。
陛下和皇后的婚服早就做好了,如今她挑的是大殿上要鋪的綢緞,封重彥坐在她跟前,認真挑選,很快從她跟前一堆的布料中,挑出了一塊高粱紅的綢布,“陛下和皇后的婚服為宮錦紅,旁的顏色便不能喧賓奪主,高粱紅適合,待會兒讓人拿給陛下,問問他的意思......”
封重彥實打實地幹了大半日的活。
比起沈明酥在沈家長大,他自小出生於世家,見過的東西比她多,規矩也比她懂,她糾結了幾日遲遲沒決定下來的東西,有了封重彥在身邊給意見,很快定了下來。
不僅如此,當日封重彥直接把禮部的人叫進來,親自主導,把婚宴上的所有事務,每個細節都敲定了。
他雖管理六部,但這些若非自己經歷過,很難做到這般熟練,沈明酥大抵明白了,六年前自己和他的那場婚宴,應是他親手操辦。
八九年前,兩人剛定了親,一見到幽州有人辦喜事,她便要拉著他去湊熱鬧。
她喜歡燈火,喜歡熱鬧,對他道:“待我與封哥哥成親時,定要滿院子的燈籠,還有漫天的煙花。”
“好。”
那場婚宴,旁的她沒在意,唯一的印象便是燈籠和煙火。
他都記得。
沈明酥抬目,這才仔細打探起了跟前人。
他正側目與禮部尚書說著話,神色認真,聲音低沉,不徐不疾,今日一身月白圓領長袍,金色發冠耀眼奪目,確實比平日要明朗許多,此時坐在圈椅內,寬肩窄腰,側過臉時,露出了一條分明的下頜線。今日天晴,簷下的豔陽蔓延進來,一縷光線照亮在他眉眼間,眸子被染成了琥珀色。
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彷佛都是友好的,當年的青澀褪去,在權勢的熏陶下,舉手投足間已多了幾分穩沉,魅力隻增不減。
沈明酥視線輕輕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剛從幽州過來,那場久別之後的第一次重逢。
她試著帶著曾經的愛意去看,與她想象中一樣,又比她想象中更為奪目。
封重彥忽然轉過頭,沈明酥眸子自然地落下,盯著盞茶裡的茶水,封重彥並沒察覺她的視線,見已談論了兩個時辰,問她:“乏了?”
沈明酥搖頭。
封重彥伸手,指尖在她臉上輕輕一碰,溫聲道:“乏了便去歇會兒,待臣商議好了,再稟報給殿下。”
其他臣子還在,沈明酥耳尖一紅,坐端正了,“不乏。”
封重彥又輕聲道:“很快。”
禮部尚書與侍郎已與同朝為官多年,從未有人聽過他這般說話的輕柔語氣,更別說他旁若無人的親密舉動。至此才終於明白那日挨罵的原由了,偏過頭不敢聽也不敢看,頂著一頭冷汗商議完,已經到了快到下鑰的時辰,拿起議好的冊子,匆匆出了宮。
兩人走了,封重彥沒走。
換洗的東西都搬過來了,趕是趕不走了。
身為陛下唯一的妹妹,她想親力親為是一樁,另一樁原因,沈明酥難以啟齒,從不知道他會是個重欲之人,那日過後,她身上的痕跡幾日才消。
原本打算還要繼續忙乎半個月的事,一日被他清理了個乾淨,明日過後,沈明酥便徹底沒事幹了。
既然他來了,再在宮中住下去沒什麽意義,正尋著理由先打發他出去,明日她再去沈家,忽聽他道:“殿下,要出去逛逛嗎。”
這個時辰宮中雖下了鑰,但對於昌都夜市來說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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