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起初都是小聲議論,他這一嗓子出來,簡直就是帶吼的了,所有人都聽到了,卻沒人去計較他是不是失禮,都被他那一番話震得心頭一驚。
兩位閣老沒了?
驚愕封重彥手段的同時,人人心裡都有了掂量,這等一動便要搭上整個家族人命的時刻,沒有幾人敢輕易站隊。
平日裡個個為前朝太子的死,深感遺憾,可如今那人說完,良久過去,竟無一人搭腔。
正是肅靜之時,身後忽然響起了幾道馬蹄聲,眾人回頭,潘永已經翻身下馬,牽住了後面一匹馬的韁繩。
此時天色還未亮開,只能接著城門上的微光打探而去。
是一位姑娘。
雖有臣子不認識人,但能認出她身上穿著的婚服。今夜還能有誰大婚,不就是封重彥。
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聽潘永道:“東宮郡主回宮吊喪,回避!”
聽到一聲郡主,個個下意識地彎身埋下頭,等人從跟前走過,進了宮門眾人才回過神。
以為自己聽錯,一人問身旁的人同僚:“剛才他說的是誰?”
“東宮郡主。”
“沒錯,我聽到的也是東宮郡主。”
東宮就一位郡王,哪裡來的郡主?
眾臣子一陣迷茫,潘永已領著人直奔皇帝的寢宮。
外面的人不知道,但福延殿的人卻知道,皇帝的雙手也已動不了了,再這麽下去,便是頸子,直到徹底僵化。
陛下心慈,不忍傷害自己的至親,可身為他的子女,無論是忠還是孝,都不應該眼睜睜地看著他撒手歸西。
何況如今前朝太子還活著,這節骨眼上,關系著趙家的天下,陛下不能有事,必須得活著。
到了福延殿前,潘永翻身下了馬背,忽然跪在了沈明酥跟前,“郡主,奴才有一事,一直瞞著郡主殿下,待會兒郡主就得面見聖上了,奴才不得不說......”
“我明白。”沈明酥沒等他說完,輕聲打斷,“既是趙家人,我豈能看著自己的至親受難,公公放心,今日進宮,我本就是為了此事。”
潘永一愣,當場喜極而泣,磕了一個響頭,“奴才叩謝郡主的大恩大德。”
“公公起來吧。”初雪落地即化,沈明酥肩頭也被雪水慢慢浸濕,寒涼一點一點地浸到骨頭縫裡,她似是完全沒感覺到冷,不慌不忙地從馬背上下來,扶起了他,“公公為了趙家如此盡心,該是我感激你。”
她能如此想,就省事多了。
潘永忙爬起來,見她此時身上還穿著婚服,不宜面聖,趕緊吩咐底下的人先帶她下去更衣,自己先去皇帝身邊稟報。
到了皇帝門前,卻見門扇大敞開,裡面沒了人。
潘永一愣,正欲問,裡面的奴才聽到動靜,匆匆出來,臉色著急,“公公可算回來了......”
潘永問:“陛下呢。”
“陛下得知太后歸天后,悲痛過度,嚎啕痛哭。”高安走後,陛下身邊一直是潘永在伺候,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事,偏生潘永不在,這些個奴才個個都不知道如何相勸,“得幸小殿下來了,安撫好了陛下,親自替陛下穿好喪服,已推著陛下趕去了殯宮。”
小殿下?
東宮趙佐凌。
“何時走的?”
“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前,喪鍾怕是都沒敲完,他的人應該還沒到福延宮,潘永臉色一變,也不知道陛下有沒有收到消息。
凌墨塵的兵馬還在城內。
封重彥已卷入了屠殺閣老的罪案之中。
今夜一過,前朝太子得死,封家也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朝廷的勢利重新回歸到陛下手裡,陛下再得沈娘子的‘雲骨’,解了毒,一切便都該結束了,萬不能這時候出了差子,潘永臉色慌張,不敢耽擱,“我先去殯宮見陛下,沈娘子尚在換衣,務必要把人留下。”
“是。”
殯宮設在了太后的寢宮,潘永轉身匆匆出了福延殿,剛上通往太后寢宮的甬道,迎面便走來了兩位太監,見到人,蝦腰垂頭道:“潘總管,皇后娘娘有重要的要務,讓您去一趟。”
皇后娘娘?
太后歿了後,后宮一眾事務都得要皇后操辦,這時候有何重要的要務需得找他?
但見對面的太監確實是皇后宮裡的人,也沒再懷疑,道:“勞煩二位同娘娘回稟一聲,奴才有要事稟報陛下,稍容奴才耽擱片刻。”
兩人卻不讓他走,“娘娘宣得急,潘總管還是先過去一趟。”
潘永心頭納悶,自己乃內侍省的總管,往日這些人,誰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怎的今日給了他們面子,還起勁了。
正疑惑,忽然一道厲箭從牆頭飛來,鋒利的箭頭穿過風雪,一瞬扎進了潘永的心口。
潘永瞪大了眼睛,腦子裡的思緒爭先恐後的湧上來,卻不敢倒下去,隻緊緊地盯著跟前的兩人,來不及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先把消息遞了出去,“凌、墨塵、叛變,城門已被封鎖,快去找陛下......”
還有......
心臟一陣劇烈的疼痛後,意識瞬間被掐斷,潘永跪在地上,死不瞑目一般,圓撐著眼睛,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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