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燈志:“……啊?”
“我沒跟你說過嗎?我十一歲以後就一直在親戚家住了。”方葉心若有所思地點頭,“他們家對我其實不錯,但我總覺得自己是客人。平時哪怕在家,他們的東西也是能盡量不用就不用,包括冰箱,很少會主動去開……”
她啪地打了個響指:“懂了。沒準兒就是嫉妒。我嫉妒他們家小孩的冰箱自由,結果就影響到了我自己的能力——”
可以,漂亮的解釋。不算完美,但在她的接受范圍內。
方葉心默默想著,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這才湊回電腦前,再次翻起面前的圖片。
一旁喬燈志望著她如釋重負的側臉,卻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沉思片刻,喃喃出聲:““我倒覺得……不像是,嫉妒。”
“……”
按鼠標的動作停了一瞬。方葉心嘴角微抿,很快又笑起來,轉頭看了過去:“怎麽說?”
“你這樣問,我也……”喬燈志一時似是不知如何開口,原地撓了半天頭,再次開口,說起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你還記不記得,我說我在國外打過很多零工的事?”
“嗯嗯。”方葉心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然後?”
“然後……有一段時間,我曾在一個極限運動的營地當幫工。”喬燈志道,“那段時間,我見識到了不少,呃,很勇的人。勇到不怕死的那種。”
他說著,深深看了眼方葉心:
“當時,有個老前輩經常幫襯我。他告訴我,像這樣悍不畏死的人,往往分成兩種,一種是心靈很滿很滿,像是錨一樣壓在他的靈魂裡。因為精神富足、心靈穩定,所以內核強大、無所畏懼。
“而另一種,則是心靈很空很空,空到不知如何去填補,所以才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害怕。
方葉心:“……”
方葉心:“有意思。”
她偏了偏頭,再次笑起來:“那你覺得我是哪種?”
暖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輪廓上,叫人想到某種慵懶又危險的動物。喬燈志糾結地斟酌著措辭,遲疑良久,還是說了實話:“我曾經以為你是第一種。”
“哦。”方葉心挑了挑眉,表情變得玩味,“曾經。”
“對……但……不是……”喬燈志努力組織著語言,“我不是說你色厲內荏或是什麽,恰恰相反,你真的很厲害。你是目前為止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之一——還有一些是我打工時見過的有機會在慢慢和你說,當然這不是重點……”
他用力閉了閉眼,語速一下慢了下來:“我想說的是——強大並不是你無視甚至蔑視某些陳年舊傷的理由。
“就像我說的,我覺得冰箱的指向很明顯——冰箱,就是家。
“有沒有一種可能,空的其實不是冰箱,而是你心裡的某個地方。你只是裝著不在意,但潛意識裡,還是很想很想把那個空洞補上,而這份潛意識,作用在了你的能力上……”
所以隔壁的東西總會跑到她的冰箱裡來。它們回應的,是方葉心對填補的訴求。
但真正需要被填滿的,從來都不是冰箱。
“……”
方葉心盯著他看了半晌,臉上笑容更明顯了些。
“可以,這說法還挺有別致。”她說著,突然抽回了視線。
喬燈志心裡莫名咯噔一下,張口忙要再說什麽,方葉心卻突然站起了身,轉身就往外走。
“那個,圖片……”喬燈志下意識回頭。
“不看了,困了!”方葉心頭也不回,聲音卻突然冷了下來,凍得喬燈志一個哆嗦。
再次抬頭,人已經回到了隔壁的臥室。喬燈志原地眨了眨眼,安靜地坐到椅子上,默不作聲又操作起電腦,隻時不時看一眼牆壁,眼中透著些擔憂。
另一邊,方葉心幾乎是在走回房間的瞬間就繃住了嘴角,原地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平複,簡單洗漱了下,輕手輕腳地躺到了床上。
——誰想剛躺進被窩,就對上一雙正在泛紅的眼睛。
“……”方葉心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吵醒你啦?”
雲溯緊咬著唇,輕輕搖了搖頭。
方葉心也不知道她到底聽到了多少,隻好又試探一句:“那你啥時候醒的啊?”
這回雲溯終於開口了,聲音裡帶著哽咽:“在你和杳杳姐打電話的時候……”
懂了。那基本就是全聽到了。
方葉心看她一眼,歎了口氣,張口剛要說什麽,雲溯忽然出聲,邊說話邊吸鼻子:“葉心姐,你這次來我家過年吧。
“我家裡人都很好。他們肯定會好好對你的……”
“……”
方葉心緩慢地眨著眼睛,頓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下,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啊,謝謝你邀我啊。”她輕聲道,“也謝謝你擔心我。”
雲溯吸了吸鼻子:“那你……”
“我沒事。”方葉心再次拍了拍她,“你睡吧。明天還有事兒呢。”
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明顯是沒有繼續聊這事的打算。
雲溯張張嘴又閉上,糾結片刻,揉揉眼睛,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乖乖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方葉心望著她的後腦杓,在心裡又歎一聲,換成仰躺的姿勢,靜靜望著天花板,久久都沒有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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