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箏像是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怔了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許亦潮歪著頭看她,“你想要好看的布給娃娃做衣服,可以跟你媽說,也可以跟我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大人給你買布,而不是剪了還能穿的衣服,從上面取一塊布下來。”
吳箏完全啞口無言。
許亦潮看她繃緊的小圓臉,“還生氣嗎?”
“......”吳箏默了默,“可能我也做錯了一點點吧。”
小姑娘一向好哄,許亦潮看著她,唇角緩緩勾起來,“既然不生氣了,那你往後看,跟姐姐打個招呼。”
席悅原本就站在她椅子後面,聽見許亦潮這樣說,當即扯出笑容嚴陣以待,手抬起來,一個“嗨”字都到唇邊了,吳箏扶著桌面轉身跟她四目相對。
吳箏的眼神隻迷茫了一瞬,不到兩秒,便迸發出了亮光。
“姐姐!”
她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蹦跳跳地跑到席悅身前,看見她略有些茫然的眼,想也不想地開口:“你不記得我了嗎?之前我們在那個商場負一樓的空中花園下面,你送了我你的頭髮!”
其實就算她沒說這些,席悅也想起來她是誰了,她茫然是因為不敢相信這世界竟然這麽小,四年前的一次交集,竟然能在四年後埋下這樣的緣分。
鍾玫去世以後,席青泉每年都會領著席悅給白血病基金會捐錢,直到席悅成年,這件事完全移交到她手上,因為母親的緣故,她對白血病患者有著難以言說的親近和關切,見到基金會論壇上組織的一次互助活動,當時剛進大學的她義不容辭地就報了名。
互助活動有兩方人,一方是白血病患者和家屬,一方是想要提供幫助的愛心人士。席悅在那場活動上給家境貧困的患者捐了錢,給因生病無法上課而落下很多學業的高中生病患介紹了她在做家教的同學,最後,她還為一個因化療而掉光頭髮的小女孩剪了短發。
席悅至今還記得,因為那個小姑娘不想頂著光頭出門,但是又不敢戴從外面買回來的假發,所以才去參加互助活動。
席悅在南城的時候就參加過很多次這樣的活動,初中時她就捐過一次頭髮了,因此那時候,她並沒有把那個小忙放在心上。
兜兜轉轉,沒想到當初的小姑娘不但康復,還成了她男朋友的妹妹。
席悅也很驚喜,忙說記得,然後摸著她自己長出來的頭髮,誇她真漂亮。
吳箏整個人興奮得不行,看看席悅,又看看身後的許亦潮,似乎情緒過滿無處宣泄了一般,她跺了跺腳,說了一聲“我要告訴媽媽去”,然後就快速跑出了房間。
“噔噔噔”的腳步聲消失,席悅抬起眼睛,十分精準地捕捉到了許亦潮欣悅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她壓著聲音質問,“之前爬山的時候你提起你妹妹,那會兒你就篤定她會喜歡我。”
許亦潮唇角虛勾,沒什麽意義地笑了下,然後拉開吳箏的椅子坐了上去。
“變聰明了哈。”
席悅見他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沒忍住衝過去,握著拳頭錘向他的胸口,“還不坦白?你妹妹都不知道為她剪頭髮的人是誰,你怎麽會知道?”
她近來總喜歡動手,生氣時化身拳王,饅頭大點兒的手揮來揮去,砸在身上跟撓癢癢一樣。
許亦潮看她又來這一出,懶洋洋地握住她的拳頭,輕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剪下來的頭髮,你又給了她什麽?”
他說得話指示性極強,可席悅想來想去,也記不起來自己還給她什麽了。
那是她剛來濱城還不久,剛結束軍訓,看到論壇有活動就拎著包去了,那天她除了捐款,也沒來得及買什麽禮物,除了頭髮,身上也沒什麽可送的。
許亦潮靠在木椅的椅背上,仰面觀察她的表情,見她眉頭輕蹙,微微歎息一聲後,他轉過身,拉開了書桌右側最底層的抽屜。
“你給她的東西,她寶貝了好幾年。”
這話說完,許亦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筆記本。
席悅在看到那個筆記本的下一秒,腦海中所有的疑惑都像線索一樣,全部串聯了起來。
怪不得。
怪不得許亦潮會叫她黃豆公主!
在一起之後她看到他那個備注,鬧了好幾次讓他改掉也沒能成功,問他為什麽要叫她黃豆公主,許亦潮又諱莫如深,那張嘴怎麽都撬不開。
愣神的功夫,許亦潮已經翻開封皮,席悅眼睜睜地看著他翻閱紙張,每一張上都有她用鉛筆畫得漫畫,內容很簡單,就是她小時候寫得那個童話故事。
“在黃豆公主和她兩位朋友的努力下,黃豆王國再也沒有下過凍雨。一年後公主即位成為新的國王,她下達了第一條命令,那就是廢除......”
此時此刻,他不疾不徐的聲音更像是一種慢性凌遲,席悅被羞恥感衝昏頭腦,撲過去就想去搶本子,但她意圖太明顯,許亦潮迅速站起身,只是將手高高舉起,就將本子置於她夠不著的高度。
席悅努力踮腳,被他攬住後腰一把帶進懷裡。
“你現在搶也沒用了,幾年前吳箏就逼著全家人坐在沙發上,認真聽她朗讀過這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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