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盈點頭附和:“嗯,改了改了改了。”
她一邊心如止水地應對著, 一邊不由地回想起陳謙梵和她說過的一句話:可以把自己修飾得圓潤一點。
那時候是她在問怎麽和那些人精打交道,官場上的人精。
他提出自己的見解:“過剛易折未必是指性格, 也在於和身邊人的相處,不管和誰,關系都得是彈性的,有進有退,不能太緊皺,也不能太赤.裸。”
她回答的是:“我好像沒那麽圓滑。”
陳謙梵說:“圓潤和圓滑不一樣,它不傷人。”
溫雪盈一知半解地點頭。
畢業論文的提綱一通過,溫雪盈就快速組織了一個小團隊,隊伍人員包括一個師弟、一個師妹,兩人是跟他做類似的課題,溫雨禎又介紹了一個紀錄片導演專業的本科生幫他們進行拍攝,另外還有同門的一個女生。
溫雪盈拉了個群,給他們發消息:【寶寶們好,今天我們聚在這裡,是為了我們共同的論(畢)文(業)主(大)題(計),關於西南邊境少數民族地區的田野調查,調查預計會在明年開春之後開展。我是社會學學碩研三的溫雪盈,寶寶們可以叫我大隊長,或者叫我師姐也行,但不能叫我溫姐[peace~]
接下來我會帶領大家進行一些高端深度有內涵的人文探索,目前探索還在初級階段,各位可以整理好自己的框架,確定好你的研究宗旨,保證研究的可行性,是什麽、為什麽、怎麽做,有什麽不懂的及時在群裡面問我,要牢記,我們是為了社會主義人文事業而奮鬥的一份子!關愛人類,提倡和平。有問題先提出,再解決,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帶上我們的小愛心,一起戰鬥吧!】
師妹段思嫻回道:【好的大隊長[可愛]】
溫雪盈:【愛心發射biubiu】
師弟程澤:【好的溫姐】
溫雪盈:【[舉菜刀.jpg]】
溫雨禎到院子裡來的時候,溫雪盈正坐在秋千上輕輕地蕩著,仰頭看天,手機屏幕衝著天的方向亮著微弱的光。
有的人忙著找答案,關心那些或抽象或遙遠的星際,而她關心的是具體的觸手可及的人。
人的情緒,人的困境,人的尊嚴。
忽然想起奶奶說,每一門學科設置都有它的意義。
她找不到答案,但她可以找到溫度。
偉不偉大很難說,不過這種感覺還不錯。
溫雨禎也隨她看看,光汙染嚴重的天色,什麽都沒有,灰蒙蒙一片。
然後點她腦袋:“幹嘛呢你。”
溫雪盈:“看星星。”
“秋天有什麽星星啊?北落師門?”
溫雪盈默默看她,一臉宕機模樣:“你看我像懂的樣子嗎?”
“你好歹是個研究生,怎麽一問三不知。”
“是啊,這就是研究生,似懂非懂,不懂裝懂,懂裝不懂,千萬別讀,不讀你是沒文化,讀了你是硬裝有文化的沒文化。”
“唔……”溫雨禎撓撓下巴,“懂不懂不知道,繞口令不錯。”
說著在她旁邊坐下:“不高興什麽呢,快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溫雪盈繼續看天:“考慮就業的事情唄,我室友大廠群面被刷了,搞得我有點焦慮。”
“大廠關你啥事?不是要宦海浮沉嗎?怕一沉下去浮不起來了?”
溫雪盈捏拳頭,盯著她:“我給你一錘子。”
溫雨禎笑眯眯抱她胳膊:“姐,你貪點吧,我不想努力了。”
“想得真簡單。”
溫雪盈思量著,又想到不久之前的交談,喃喃自語一般說道,“他說幸福感很重要,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麽。”
選了個技能型沒有那麽強的專業,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不知道適合做什麽。本科畢業的時候焦慮過一回,為了逃避所以讀研了,研究生快畢業,發現仍然一點頭緒都沒有捋清。
溫雨禎說:“我跟爸媽都覺得你進體制不錯啊。”
溫雪盈淡淡嗯一聲:“如果我說我不想呢。”
“為什麽?”
溫雪盈看著空中的煙瘴,靜靜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說不清,就是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她可以抽煙喝酒,但是不能虛與委蛇。
她可以保持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社交面具,但是不能被磋磨掉棱角。
她後知後覺想到陳謙梵說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想到那天氛圍緊繃拘謹的宴席。
那樣沒什麽不好的,但是她偏偏不想成為。
百聞不如一見,她感謝他帶她吃了那頓飯。
溫雨禎懵懂地問她:“哪樣的。”
溫雪盈沒回答,甩了甩腦袋,莫名地苛責自己,一晚上要想他幾回?
她轉移話題,給她看了小蝶和小雲現在的照片。
“哇塞她都高考了啊,時間過得好快。”
“對啊,小孩子長起來很快的,”溫雪盈笑了笑:“想不到吧,你姐我當年居然是這麽善良熱心腸的人。”
又歎:“可惜現在不行了,現在關心自己都夠嗆,越學習越入世,越長大越冷漠了。”
溫雪盈把手機藏起來,默默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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