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時的體面,如何能夠長久?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蘭殊道。
秦陌雙眸徹底閃過了一絲訝異,全然沒想到她如此洞察入微,他還以為當時她的眼珠子,就盯著那兩汗流浹背的勇士去了。
蘭殊想了想,續道:“不過我也只是猜測,真正有底氣說動烏羅姐姐的,還是世子爺,都是世子爺臨危不亂,英明決斷。”
秦陌眉宇輕蹙,眯縫了眼,“你在,恭維我?”
秦陌望著她那一雙微微彎起的眸子,大抵也能想到她拍馬屁的原因。
蘭殊私放公主一事,若能遮掩,她自然想遮掩過去。總是不願落個罪名連累家人的。
秦陌輕嗤了聲,安撫道:“今夜昌寧小公主突發疾病,已連夜送往慈恩山相和寺閉關靜養。帝後不日大婚,朝廷要忙的事很多,不會有空再關注一些細枝末節。”
蘭殊心口的大石徹底落了地,聽到秦陌說到帝後大婚,不知想到了什麽,甚至忍不住勾唇輕笑了下。
秦陌問她笑什麽,蘭殊卻不敢說。
過了會,少年自己也笑了。
四目交匯,兩人倒也不知哪兒來的一瞬心有靈犀,了然他倆是想到一處去了。
說起來,秦陌可太久沒見過李乾吃憋的樣子了。
想當初李乾非把他倆撮合成了一對,一點兒也沒問過他倆的意思。這一回,禮尚往來。
秦陌進宮時便知他會答應,就像他當初不得不答應娶崔蘭殊一樣。
只是今時今日,少年再看向蘭殊,卻已有些記不清當初娶她的不情不願,不由盯著她精致的側臉,發了會呆。
蘭殊似有所感,目光朝他瞬了過去。
秦陌乾乾咳了聲,腦海中靈光一閃,驀然記起什麽來,抬袖,從袖中拿出了一道卷子。
他招手將蘭殊帶到了案桌前,引她坐下,把那卷子攤到了她面前。
蘭殊探首一瞧,疑竇道:“這是什麽?”
“你不是想拜公孫師姐為師嗎?這是她給那些世家貴女出的考卷,你寫一份,我幫你遞過去。”秦陌點了點卷首的題目道。
他原是回家給她遞卷子的。豈料一見面,重點就偏移了......
隻虧他還能記起這茬。
蘭殊雙眸瑩瑩亮了起來,又驚又喜地將秦陌切切望著。
她的目光澄澈,在夜色中就像鍍了一層銀河的水光,又黑又亮,定定地將你一望,便能看軟你半副心腸。
秦陌心口發顫,又乾咳了聲,忙將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了卷面,“快寫,考不考得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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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夜回想起當初被迫成婚的情景,夜涼如水,秦陌昏昏入睡,夢回了他與少女成婚的第一夜。
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他把她趕了出去,沒讓她進屋。
女兒家卻並沒有主動提出睡書房,時間一寸寸流逝,她蹲著門前,瑟瑟發抖,一直守到了他開門。
飛雪覆蓋了滿院,那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眸抬起,瑩瑩如水,朝他張望過來。
她顫著嗓音,連帶著隱忍許多的淚水,一並破眶而出,她央求道:“可不可以,讓我進去?今晚若不在主屋,明日,我一定會成為全京城的笑話的......”
也不知是她眼裡不堪服輸的倔強,還是她話語裡令人動容的可憐,他心一軟,把她帶回了屋內。
但他並沒有同她圓房,獨個躺到了大紅床榻的裡側,翻身睡去。
他的屋內從來沒有炭火。
天寒地凍,她掙扎了會,耐不過身子冰冷,褪去釵環華服,躡手躡腳地闖入了他的帳內,輕輕掀起一角被褥,躺在了外側。
她的手腳冰涼,一進榻,好似嗅到了一絲溫暖,忍不住挨近他。
女兒家的手緩緩攬上了他的腰間,小腳搭在了他腿上。
他驀然睜開了眼,蹙了會眉,剛想推拒。
她卻紅著臉,毛茸茸的腦袋倚到了他懷裡,囁喏道:“我們年紀都還小,我其實沒做好心理準備,而且,我還沒有來葵水......所以,我今晚可能不能伺候你......”
“你別生氣,好嗎。”女兒家羞愧道。
他忽而覺得可笑,卻也沒回話駁斥她。
他從來沒想過碰她,但沒來得及開口,把她趕下去。
不過一會兒,她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第二天,秦陌在雞鳴聲中悠悠轉醒,撐腰起身,坐在榻前,捏了捏太陽穴。
忽而有一絲遺憾,從心底飛快劃過。
當初,他是不是應該像夢裡一樣,放她進屋才好?
都說成婚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而他給崔蘭殊的大婚之夜,卻從始至終,沒有一絲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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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芳菲日。
聖人不日便將迎娶高句麗的大公主烏羅嵐為妻,兩國永締同盟之好。
板上釘釘的誥旨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自然是高句麗的儲君赭禾,他這趟喝完喜酒回去,可就再也不用擔心被堂姐壓在頭上了。
雖說阿姐手下有邏邏的遺部,讓她嫁入大周,等同於將突厥與高句麗邊境交接的版圖,盡數歸順給了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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