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囊破損處,還露出兩束被紅繩系著的結發。
盧淮靜靜道:“至於崔珣為何會有永安公主的荷囊,這臣不得而知,或許,太后可以去問崔珣,只是,若再由三司拷打下去,只怕崔珣,開不得口了。”
太后愣住,她定定看著荷囊中的結發,幾乎是語無倫次的,厲聲吩咐內侍道:“傳令!讓三司停了刑罰!去問他!問他為何有這荷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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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后派去的內侍,卻從崔珣口中問不出半句。
就連太后親自來,他也一言不發。
太后此生來過兩次大理寺,上一次,與這一次。上一次,是三年前親下大理寺獄,頂著所有人的壓力,將崔珣從獄中救出,這一次,她又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親自來到肮髒血腥的大理寺獄,攥緊手中荷囊,問囚室裡的崔珣:“這荷囊,到底是哪來的?”
上一次,崔珣的求生欲望極其強烈,他知道太后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所以他撐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爬到太后腳下,拽著她的裙擺,承諾願意做她手中的刀,哀求她將他救出大理寺獄,但這一次,他幾乎沒有什麽求生欲望,反而閉著眼睛,對太后的問話置若惘聞。
他是徹底對她失望了。
太后又問了遍:“崔珣,這荷囊,是哪來的?這裡面的青絲,是誰的?”
崔珣只是閉著眼,一言不發,太后語氣開始著急起來:“崔珣,吾在問你話!”
崔珣終於緩緩睜開眼,本就蒼白的臉色因為連番受刑愈發慘白,他咳了兩聲,帶動身上傷口劇痛連連,他輕笑了聲:“臣不想說。”
太后瞠目結舌:“你……”
“太后大可用刑。”崔珣自嘲,他的十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來修長乾淨的模樣:“用女人的刑具,就像聖人吩咐的那樣。”
太后緊抿著唇,她定定看著崔珣的手指,士可殺不可辱,她愈發悲哀的感覺到,她竭力保護的兒子,確實不是個東西。
她咬了咬牙,扭頭出了獄房,臨走前,她握緊手中的荷囊,再次嚴令,即使是聖人前來,都不許再對崔珣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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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走後,崔珣再也支撐不住,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冰涼地上,遍體鱗傷,身上無處不痛,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中,他神智逐漸陷入昏迷。
只是昏昏沉沉時,腦海中那皎若明月的身影,卻愈發清晰。
她應該,在枉死城了吧。
挺好。
等害她的人一死,她就可以轉世投胎去了。
不用在這裡,陪他看盡汙濁人世,弄髒她琉璃般純澈的魂魄。
他半昏半醒,也沒有發現,不知何時,獄卒進進出出,將大理寺獄所有辟邪之物,以及驅鬼的明黃符咒,全部撤了去。
一隻柔荑,輕輕撫上他鮮血淋漓的手指。
不知道誰在哭,而且還哭得十分傷心,一滴眼淚,簌簌落到他的手指上面。
眼淚鹹澀,落到傷口上,疼得他一激靈,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卻忽然凝滯住了:“明月……珠?”
第153章 153
李楹與魚扶危加快趕路回到長安後, 李楹憂心如焚,一心想去大理寺獄見崔珣,奈何大理寺獄因為死者眾多, 遍布驅邪之物,李楹如今魂魄虛弱至極,根本進不去, 她對魚扶危道:“或許, 有一個人,可以幫忙。”
那便是胸懷坦蕩、剛直不阿的大理寺少卿盧淮。
盧淮已經待罪在家, 魚扶危尋到了他,盧淮問他是誰,魚扶危想了下,說:“某是,崔珣的朋友。”
他曾經無比鄙夷崔珣的為人, 更數次勸過李楹遠離崔珣, 但如今, 他主動帶李楹回長安救崔珣,更自認,是崔珣的朋友。
他道:“崔珣身陷金禰案的時候,曾經拜托某去飛雲驛破除裴觀嶽的陰謀,也曾托某照顧何十三等天威軍家眷,而某,有幸見過他在天威軍昭雪的路上, 是如何不顧性命,踽踽獨行, 崔珣這個人,看似奸佞, 實際性情高傲的很,他或許不會認為某是他的朋友,但某,卻認為,他是某的朋友。”
盧淮點點頭:“要我做什麽?”
“如若少卿方便,能否將大理寺的驅邪之物撤去?”
盧淮問都沒問,就很爽快地答應了,魚扶危都有些怔住:“盧少卿不問問原因嗎?”
他本來還猶豫盧淮問原因的話,他該如何回答?如果說是有一個鬼魂想去見崔珣,盧淮會不會覺得他是得了瘋病,給他趕出去?
但盧淮根本沒問,盧淮只是道:“何必問原因?你是崔珣的朋友,這個原因,就足夠了。”
盧淮大概又想起了以前對崔珣的數次羞辱,他面上微微露出慚色:“你自認是崔珣的朋友,但我,卻不敢自認是他的朋友,我向來瞧不上他,可如今才知曉,我不如他。”
他話音落下,漸漸的,面上慚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視死如歸的決心:“不過,我雖不如他,但也不會因為不如他懊惱,天底下如他這般心性堅韌之人,極少,他做的事情,我做不到,可總有些事情,我能做到。我盧淮,雖做不了崔珣的朋友,但做的了大周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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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淮雖待罪在家,可任大理寺少卿以來,知人善任,賞罰分明,比前任大理寺少卿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因此大理寺眾官吏都對他心悅誠服,他讓眾人撤去大理寺獄的驅邪之物,眾人也都默契地一句不問,將符咒和桃木等物全部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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