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被汙染了。”第一句話,這個人應該就是阿芬的本名。
“吳大偉被汙染了。”吳老頭的原名。
“張博海被汙染了。”老張的原名。
……
接下來勝心記下每一個村民的名字,她收到了阿芬的紙條,想要告知其他村民,她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是老張,結果碰到老張被汙染。
勝心想著老張死了,還有別人,她曾經去一個個確認過,每確認一個就會在紙條上寫下這個人的名字。
隨著時間推移,勝心發現全村人的名字都在這張紙條上。
包括那些失蹤又回來的村民,他們幸福村全員到齊了。
熟悉的村民,認識了幾十年了,朝夕相處像是親人,連對方屋頭的八卦都一清二楚,有一天他們集體變成了另外一群人,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在監視你。
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眼球都會同頻轉動,他們摒棄了靈魂,成為了同一個蟲子的傀儡。
“失蹤的村民是被感染了,他們回來了也不是以前的人。”
吳老頭回來之後,陸陸續續有其他村民回來,他們走回自己的家,關起門來卻跟吳老頭一樣,表現得不像個人類。
“我也被汙染了,我的眼睛很疼。”
勝心靠在村口大槐樹,捂著眼睛寫下這句話,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很快她就會成為蟲子的傀儡。
“村裡的電和網都被人切斷。”
有人切斷了電路,這座幸福村徹徹底底與世隔絕,她無法向外界求助。
“我以後會變得跟他們一樣,老張說母蟲看上我了。”
她打獵打了一輩子,現在卻不知道朝誰開槍。
她想起老張,老張就站在面前,眼睛裡爬滿了蟲子,問:“你找到真相了嗎?”
蟲子在說話,也是老張在說話,蟲子繼承了老張的記憶,竟然還記得他們曾經說過的話。
那一瞬間蟲子是老張,老張也是蟲子,他們成了一種嶄新的生物。
老張說:“我找到了,我好像被感染了。”
他抬起頭看向勝心,“母蟲看上你了,你快走。”
老張說話越來越結巴,好像在跟人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幫幫我個忙,殺殺殺殺、殺了我。”老張很渴求地看著勝心,他受不了,這是全天下最痛苦的刑罰,你感覺得到有東西在你身體裡爬,蟲子在狹窄的血管裡蠕動。
殺了他,他不行了。
不要讓他這樣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不屬於自己,不要磨滅他的靈魂,不要摧毀他的意志。
殺了他。
勝心看著老張,兩人認識六十年了,老張總嫌棄她,說她不著調,當老太太都不著調,別的老太太繡花,就勝心天天出去打獵。
老張一直想讓勝心把槍給扔了,現在老張竟然在乞求勝心開槍殺了他。
趁著還沒有被完全感染,了結他的生命。
砰!
勝心對準老張的心臟開了一槍,老張胸口被轟出一個大洞,勝心哪怕經常打獵,開出第一槍的時候內心都很不確定。
老張沒有倒下,他的胸口破損處全都是蠕動的蛆蟲,他低著頭有些納悶兒地看著自己的胸口,自己怎麽還沒死呢?
原來連求死都沒辦法。
老張頂著一個破爛的胸口朝著勝心走來,嘴角還掛著微笑,“勝心啊,勝心啊。”
老張已經完全不是老張了,從眼神也能看得出來,他露出貪婪的眼神,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勝心啊,勝心啊。
勝心跑了,她一把年紀了,沒辦法像小姑娘那樣奔跑。
但現在她腳下像是生了風,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她從來沒感覺到自己這麽年輕過,她穿越村落,順著村路跑下去,好像重新變成了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
她一口氣跑到村口,剛要跨出去的時候一停,她想到自己已經被感染,她無法逃跑,如果逃跑會把寄生蟲帶出村落,可能會感染其他人。
被人遺棄的村落,無法跟外界聯絡,村民全員被感染,她無路可走。
槍械沒有用,打爛了老張的身體他們也會重新再來。
那天剛好快要落日,夕陽成了村落的背景,幸福村挺有名的,有陣子總是有牆內的人來度假。
他們覺得夕陽落下來的樣子很美。
現在村民從家裡走出來,包括那個被開了一槍的老張,他們正在接近自己。
勝心爬上了村口老槐樹,阿芬說得對,這棵樹長大了,勝心從小在幸福村長大,從來沒感覺到村口的槐樹這麽大過。
小時候是這棵老槐樹看著勝心長大,現在是勝心看著老槐樹長大。
災難已經席卷而來,不光是村民,連周遭的植物都不能幸免。
汙染正在一寸寸蠶食土地,吞滅人類,她根本無法阻止。
全村人都淪陷,只剩下一個人還活著,勝心卻不知道這份理智還能保存多久。
她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爬樹玩兒,老了也在爬樹,她挎著槍,手腳並用爬到樹上,樹枝粗壯到可以坐下一個人。
勝心坐在樹枝上繼續寫那張紙條,她密密麻麻記載了村民的名字,她感覺到了自己眼珠子裡有什麽東西在動,好像一條蟲子就要迫不及待從眼睛裡爬出來。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勝心點了一根卷煙,靠在樹枝上抽煙,那是很平靜的一刻,短短幾分鍾隻屬於勝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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