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旦入皇都,必是有去無回。
這一生,她唯一的機會,再次見到白梔,和白梔說一句話,便是今日了。
幾年的牽掛和擔心,她需要有一個著落。
她沿著官路縱馬飛奔,跑了許久,終於追上囚車。
囚車乃千影閣暗衛押送,上面的人上重枷,穿琵琶骨,精煉鐵鏈和鐵製的囚車焊接在一起,可以說,白梔的身體已經和這囚車焊在一起,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救走白梔。
青葛一出現,那些暗衛便戒備起來。
這時青葛身邊的暗衛對他們發出暗信,並執禹寧王令牌。
見令牌,暗衛才讓開一條路。
青葛終於縱馬來到囚車前,她手握韁繩,望著白梔。
厚重寬闊的重枷之上,是一張血跡斑斑的臉,以及一頭亂蓬蓬的發。
他原本一直無力地垂著頭,此時感覺到異常,才艱難地抬起頭來。
於是青葛便看到了白梔。
之前距離太遠,現在她清楚地認出,這就是白梔的眼睛。
白梔也看到了青葛,四目相對間,兩個人都沒說話。
這時候,跟隨青葛而來的暗衛拿出來沙漏,開始計時。
周圍眾多王府侍衛手持刀戈,暗衛們也都目不斜視地站在一旁,但是官道上卻安靜得可怕,只有那個暗衛手中沙漏的聲響。
一下,又一下,沙漏無聲而緩慢地流淌。
有風吹過官道上方,吹起流淌的光陰。
光陰可以是天荒地老那麽長,也可以是一個生滅那麽短。
九百生滅為一刹那,六十刹那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
青葛在這短暫又漫長的光陰中,和白梔四目相對,一直不曾言語。
當時間過去十九個彈指時,青葛終於開口:“你說,三十八號永遠不會背叛三十七號。”
白梔艱難地蠕動著乾澀的唇,道:“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三十八號。”
他話音落時,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最後一個彈指已經消逝,時間已到。
青葛釋然一笑:“你說了,我便信你。”
說完,她轉身縱馬馳騁而歸。
兩位暗衛立即隨行。
在狂風吹過耳邊時,青葛閉上眼睛。
她和白梔不是今日分道揚鑣,是從來不在一條路上,寧王說得沒錯,他們狹路相逢,注定一番廝殺。
可今日,他說他依然是三十八號,從未變過。
他這麽說,那她便選擇信他。
信他刻意誤導寧王是為她好,信他救夏侯止瀾是知道自己有意放他一條生路,信他從來不曾派人追殺過自己。
至於以後,這個人是生是死,和她無關。
這輩子,下輩子,從此不見。
***************
青葛平靜地回來,平靜地陪小世子用了晚膳,之後又平靜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如往常一般逗著雪球玩了一番,便要上榻歇息。
從她回來後,寧王便一直陪著她,好言相勸,溫和包容,甚至還親自拿了湯羹要喂她。
她做什麽,寧王便亦步亦趨。
但青葛一直不曾言語。
到了最後,寧王的神情終於沉了下來,他以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審視著她。
青葛還是不理。
寧王的語調依然是溫柔的:“為了一個白梔,你竟如此傷心?”
青葛淡漠地看他一眼:“對,挺傷心的,特別傷心。”
寧王:“你?”
青葛對此毫無反應。
寧王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好笑至極:“你為了另一個男人魂不守舍,我哄著你,求著你,結果你還是對我不理不睬?那好,現在我就去殺了那個男人可以嗎?我要把他碎屍萬段,把他凌遲處死!”
青葛輕描淡寫:“哦?你現在才要殺他?一個黃教的逆賊,你竟然不殺,還要留著?”
寧王自然不能輕易殺。
他聽這話,冷笑一聲。
青葛:“堂堂禹寧王,算無遺策,好手段。”
寧王咬牙:“對,一切盡在我算計中,你也是!”
青葛突然想起什麽:“我現在都要懷疑了,那一日你救我,還有你給我的那丸藥,這些幾個為真幾個為假?”
寧王聽這話,不敢置信,一瞬間黑眸中都是徹骨的痛:“青葛,你很會拿刀往人心口戳!”
青葛神情冷漠:“難道不是嗎?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從我被打中的那一百鞭,現在想來,也不過是利用我,你們和白梔勾心鬥角,我就是那個被你們踩在腳底下的一條狗!”
寧王怒極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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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譏誚地道:“我便是再有通天本領,哪裡比得上你,瞞天過海,我不還是被你騙了?我們之間,誰先騙誰?”
青葛:“那你殺了我就是,正好報仇雪恨。”
寧王:“我殺你?我若殺了你,我的王妃去哪兒找?”
青葛好笑:“你的王妃?你以為,我現在願意當你的王妃嗎?”
寧王黑眸定定地看著她:“怎麽,要矢口否認,不認帳了嗎?”
青葛:“我現在後悔了,我若早知道,我——”
寧王低啞的聲音中有著幾乎抑不住的怒火:“若早知道,你要如何?”
青葛:“我若早知道,我便不會回來。”
寧王一把揪在自己懷中:“你說這種話,對得起我對你的一片用心嗎,對得起承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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