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一日傍晚時分,青葛命眾人下去,隻留下了那位身著青衣身段很有些婀娜纖細的“丫鬟”。
羅嬤嬤關上門窗後,便親自扶著那女子:“娘子,你且坐下,萬不可勞累了。”
言語間很是疼愛。
那女子便是夏侯見雪了,真正的夏侯見雪。
她輕歎,道:“羅嬤嬤,不必了,我還有些話想和這位娘子說,你先下去吧。”
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像是春蠶才剛剛吐出的絲線,柔美輕盈。
青葛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扮演的有多離譜,完全不是一個人。
羅嬤嬤有些不放心地望向青葛,顯然她並不放心夏侯見雪和青葛單獨在一處。
夏侯見雪卻是緩慢搖頭,她溫聲道:“嬤嬤,你想多了,我只是和王三娘子說幾句話而已,況且以後我要和她日日相處,總歸要習慣。”
羅嬤嬤看了眼青葛,青葛面無表情,就像不知道她的擔心一樣。
她有些猶豫,不過到底下去了。
待到羅嬤嬤下去,夏侯見雪才慢條斯理地轉首,望向青葛。
在朦朧的光線中,兩個人就這麽打量著彼此。
兩個人確實很像,像到了望著對方時,會覺得自己在照鏡子,會覺得對方是另一個自己。
不過……也終究只是外表的相似罷了。
兩個人的氣質迥然不同,夏侯見雪是溫柔嫻靜的人,眸子中透出如水一般的溫柔,而青葛不一樣,青葛的氣息中透出更多韌性和倔強。
夏侯見雪是花,而青葛是竹,花靜美,竹挺拔。
就在這種良久的對視打量中,夏侯見雪卻是輕輕抿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
她笑起來越發柔美,像是春日的花綻開了一般。
她望著青葛,很是關切地問道:“我聽莫先生說,你叫王三?”
青葛:“是。”
夏侯見雪溫柔地望著她,輕聲道:“姓王倒是常見,不過怎麽叫王三?這只是家裡隨意的叫法吧,總該有個正經名字?”
青葛卻道:“家中有一兄一姐,父母不識字,取不出什麽名字,便順口叫王三罷了。”
夏侯見雪疑惑,略歪頭打量著她,驚訝地道:“你竟不識字?”
青葛:“我們家是軍戶,父母不認字,我倒是在軍中些許認識幾個字,但也只是認識罷了。”
夏侯見雪聽著,意外,不過倒是也終於明白了。
她雖然久居深閨,不過讀書多,家中仆人也有一些提起過親戚家的一些事,知道軍戶,更知道那些軍戶是粗人,並不識字的。
她再次打量向青葛,視線從她發髻,再到身上衣著,最後落在她的腳上。
視線這麽巡視過後,她才輕歎了一聲:“你我長相如此相似,我都要懷疑你我會不會有什麽血緣瓜葛,不過我們夏侯家世代都有族譜,應該並沒有姓王的親戚,家族中確實也沒有丟失的孩子。”
這麽說著,她想起自己母親那邊,母親那邊倒是有可能的,不過西淵太亂了,那邊的血脈,夏侯家並不注重,而母親也從不和自己提起西淵的種種,母親一直諱莫如深,若是問多了,她便要著惱。
青葛自然看出夏侯見雪所想,她開口道:“夏侯娘子想多了,我父母身份低微,怎麽可能和夏侯家有什麽親緣關系,若能攀附上這樣的親戚,也不至於窮困潦倒至此了。”
夏侯見雪聽這話,想起她為了銀
銥驊
錢,竟然肯替自己代嫁寧王。
這樣的女子,竟為錢財可以不顧一切的,那必然是出身卑微。
尋常人等,但凡有些骨氣,又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她眼底便泛起憐憫來,神情卻是越發溫柔,她撫慰她道:“讓你代替我這一年,辛苦你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對此,青葛並無反應。
夏侯見雪:“莫先生做事總是過於強硬,羅嬤嬤的性子我也知道,她總是為我想太多,遇到事難免會急起來,不過她這個人其實沒什麽壞心。”
青葛:“我能理解。”
夏侯見雪:“如果他們做了什麽事,讓你心中不快,或者得罪了你,我也頗為歉疚,畢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夏侯見雪在這裡代替他們給你說聲對不住,或者有什麽我可以做的,能彌補你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青葛聽著這話,望著眼前的夏侯見雪,卻見她確確實實是非常誠懇地道歉。
她大概聽到羅嬤嬤說了一些什麽,對羅嬤嬤並不讚同,於是心存愧疚。
當下青葛便笑了下,並不在意地道:“娘子想多了,我和他們二位之間是一樁買賣,到時候銀錢兩訖,大家就皆大歡喜了,並不存在什麽對不住,所以娘子也不用為此愧疚。”
夏侯見雪聽此,眸底卻是掠起一絲輕愁,她嗟歎一聲:“王三娘子,也許在你看來,我所作所為有些怪異,但是許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希望這樣,所以我也想和你說一聲對不住,我——”
青葛微抬手,阻止了她:“夏侯娘子,這些事情我們不必講了,辦正事要緊。”
其實從夏侯見雪進來,看她走路的步態,以及嬌弱的身段,她便可以看出,夏侯見雪也生了一個孩子。
以此推斷,夏侯見雪必然有一樁傷心事,估計有個孩子爹,生孩子了,她愛對方,對方卻辜負了她或者不方便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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