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花兒搓了下手,她垂眼道聲謝。
門鎖著,五個人踩著凍硬的雪坨子往回走。
路上不見一個人影,也不聞人聲,風聲太盛,狗吠聲在淒厲的西北風下都落了下風。
走出巷道,穿過南水街,走進軍屯,幾欲斷發的風勢受阻,人這才能出口長氣。
先送佟花兒回十七屯,等老牛叔來開門了,隋玉跟趙西平才往回拐。
“這是隋玉讓我帶給你們的,留著明早再吃。”佟花兒將碗遞過去,她鑽進灶房,見鍋裡還有熱水,她匆忙揭開鍋蓋將凍得沒有知覺的手伸下去。
“娘——”阿水在等她回來,還沒有睡。
老牛叔用褥子裹住人抱進灶房,指著灶台上的鹵蛋說:“你娘給你帶雞蛋回來了,香不香?”
阿水探頭瞄一眼,又扭頭盯著灶前站的人。
佟花兒沒理她,打水洗漱後,泡腳的時候才將孩子接過來。
“隋玉管我一天三頓飯,另外還給二十文錢,我打算攢個十天半個月拿去買駱駝肉回來煉油,隋玉說她手上腳上的凍瘡就是抹駱駝油治好的。”佟花兒忍著腳上的刺痛,說:“這個錢我就不交給你了。”
“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有俸祿。”老牛叔抱起阿水,說:“你多想著孩子就行,她稀罕你。”
“到年底了,我給她買幾尺布做身新衣裳。”佟花兒端盆出去倒水,轉過身又接過孩子。大概是能養活自己了,她心情好多了,難得有話多的時候,躺在床上,她饒有興致地講白天的事。
阿水在她懷裡聒噪地喊娘,她時不時應一聲。
阿水睡著後,老牛叔在褥子下伸出手,佟花兒身體一僵,之前的松快瞬間煙消雲散。
相距不遠的十三屯,隋玉跟趙西平剛坐上床,豬吃食的動靜清晰可聞,夫妻倆在撈食聲裡點燈熬油默默數錢。
豆渣附在燈芯上,火苗燎過,劈啪一聲響,光影晃動,隋玉抬起脖子晃了晃,說:“我這裡是三百三十六文錢,你那裡有多少?”
“二百、二百七十九文,合一起是……”
“六百一十五文。”這是晚上的收入,跟隋玉估計的差不多,晚上客人較少,更多的是外送上門的單子,錢都歸在午後的記帳裡了。
隋玉下床,她從床下拿個平整的木板放油盞旁邊,用燒過的木條在上面記帳,今天收入三兩四錢又二十四文,支出五十三文,分別是佟花兒和秦大順的工錢。
被窩捂熱了,趙西平看她還在寫,出聲問:“還沒寫完?明天再寫,快躺下來,凍死了。”
隋玉哼一聲,“催什麽催,我記一下外送的單數,方便以後做對比。”
木棍剛丟下,人就被擄進褥子裡,男人迅速覆了上來,隋玉嘴上念叨,手卻實誠地摸上滑動的喉結。
天氣寒冷,褥子裡一旦鑽進冷風,隋玉就不痛快地哼唧,不是掖褥子,就是往下縮,兩人越團越緊,生生將男人逼出一頭的汗。
趙西平拉下褥子呼吸新鮮空氣,褥子下潮熱又濕悶,捂緊了,差點給他搞窒息。
折騰一通,兩人都不冷了,隋玉趴男人身上小口呼吸,她如一隻慵懶的貓,說話也是慢吞吞的,鼻音稍重,拖著嗓音又軟又細。
“我不喜歡冬天,從各個方面來說。”
趙西平輕笑一聲,他捋著散落在胸膛上的長發,饜足道:“冬天有冬天的滋味,我喜歡。”
隋玉不說話了,她打個哈欠,拿過男人的手搭肩上,低聲說:“給我捏捏肩膀,我想睡了。”
揉面累手,緊繃了一整天,一放松下來,身上的骨頭皮肉都是酸脹酸脹的。男人的手掌厚實有力又火熱,沿著骨頭按下去,骨縫裡的酸脹感嗖嗖往外冒,又疼又爽,隋玉咬著牙哼哼唧唧。
昏暗的燭光下,男人的眼神變得幽暗,他忍耐著,將趴著的女人伺候舒坦了,他趁機又來一次。
豬吃完食趴進草堆裡,黑皮豬將乾草拱起來,它縮進去避寒,剛睡下又聽到開門聲,它哼哧幾聲,見主人不是來喂它,它又安靜下來。
夜終於靜了下來。
冬天天亮的晚,但隋玉一家不等天亮就起了。趙西平在雞叫三聲時就起來熬煮稀飯,蒸鍋搬走了,現在灶上架著一口敞口陶釜,灶口寬過釜口,四周補著一圈黃泥,看著沒有縫隙,但每逢燒火,灶口都要冒煙氣。
貓官嗆了出來,它甩甩貓頭,走到柴房外喵喵叫。
“叫什麽?”趙小米嚷一句,“大早上的,吵死了。”
“睡醒了就起來,昨天獵的野兔和野雀子還沒收拾。”經貓官提醒,趙西平想起來柴房裡還有野物。
一句話叫起三個賴在床上的人,凍僵的野兔提出來,貓官聞到血腥味,叫得更大聲。
隋玉跟趙小米合力剝兔皮,一個撕一個拽,撕掉的碎肉都是貓官的,兔頭難收拾,這個也是貓的,夠它啃一天了。
芋頭粥煮好,兔肉和麻雀肉也收拾好了,隋玉用蔥薑蒜將肉醃上,打算帶到鋪子裡,晌午炒了一家人自己吃。
開鋪子一忙就是一整天,吃飯不能將就,為了賺錢苛刻嘴巴,身體早晚吃不消。
大門敲響,是佟花兒過來了,隋玉讓她自己去鍋裡盛飯。
吃完早飯,天色稍亮,天上卻是還綴著零星幾顆黯淡的星星,路上還沒人走動,隋玉帶頭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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