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被冷雲下令關的,冷雲輕蔑地哼了一聲。
祝纓又一拍驚堂木,道:“肅靜!”
衙役維持完了秩序,祝纓命原告陳述。
原告還是李福姐主講,她起初講得還算有條理,但是氣氛到了,也是眼見著有希望了、圍觀的人很多,情緒就越來越激動。她說兩句案情,就要罵五句黃十二郎,從“不是男人”、“自己生不出兒子”罵到“祖上缺德、活該絕後”之類。
兩縣地域相近,方言口音雖有些差別,互相勉強能聽得懂,百姓們聽她罵也覺得過癮,心情從案情也變成了罵街。案情是什麽、真相是什麽,好些人都開始忘了。
祝纓不得不打斷她,說:“說案子!”
黃十二郎開始是喊冤的,但是一個男人聽到自己的婢妾罵他不是男人,總是忍不住的。他冤枉也不喊了,開始罵:“賤-人,我何嘗虧待你?給你吃給你穿,你這等不安分……”
“沒有你,我也不能缺吃少穿,有了你,我連人都做不成了哩!”
李老娘見女兒被這男人當堂羞辱,也跟著上來幫腔相罵。鄉下老婦罵人,忌諱又少一些,黃十二郎指李福姐人品低賤,李家是不知足要訛他官司。李老娘直奔他下三路一擊斃命:“不知哪裡來的婊-子養的閹貨!”
雙方頓時不講案子變成了人身攻擊,說著一堆少兒不宜的話。圍觀者聽了一陣的叫好。公審變成唱大戲。
冷雲的方言水平不足以讓他聽懂這些話,因當地方言描述某些詞匯時用詞與京城標準官話有很大的區別,完全可以當黑話來用了。
祝纓將長案敲得啪啪作響,衙役們一通亂棍才將秩序重新維持起來。
雙方都吃了點小苦頭,不再罵,李福姐繼續說案情,說著說著,又忍不住譏諷黃十二郎:“再好的地,種子癟子也沒用。”之類。她可謂深懂黃十二郎之心,專踩黃十二郎的痛腳。黃十二郎在一旁以綿密的“賤人”給她伴奏。
好容易她說完了,祝纓再讓黃十二郎陳述。
黃十二郎說的也還是那一套,他是有契書證據的,福祿縣拿不到證據不能說就沒有證據,要不就交到思城縣來審。
李大聽了就想笑,對黃十二郎說話總以“呸”字開頭,才“呸”出一個字,祝纓一個眼風掃到童立身上,童立先把他給製止了。
祝纓又問李福姐有沒有證據,李福姐當然是沒有證據的,不過她會扯。說:“大人莫在信他,思城縣衙門裡上下都叫他喂飽了,誰不向著他?他乾的事還少麽?宅子裡的三娘家裡欠他一石租子兩年就滾成了十石,最後把三娘抵債!還有村東的孫四,灌田時他將渠堵了叫水隻流往他家,孫四悄悄扒了渠,他說孫四偷他的水,將人也打死了……”
祝纓一拍驚堂木,道:“說眼前!”
這一件是真的沒有的,李福姐跟黃十二郎過了好幾年了。黃十二郎說的是:“是想要訛我的錢補貼她娘家,我給了,她家猶嫌不足,就要訛我!否則這幾年,兒子都生了,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聽的人都議論紛紛:“這媳婦兒貼娘家也是有的,妾麽,更要往娘家扒拉啦!”
李福姐紋絲不動:“呸!你兒子不是你老婆生的麽?他管姓林的娘子叫娘,管姓林的叫外公,跟我姓李的什麽乾系?”
哎,就是不認。
“你這婦人,一日夫妻百日恩,縱不認我,怎麽連兒子也不認了?”
兩人越說越離譜,一些看的人從義憤變成“過癮”。冷雲說是要看祝纓審案,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低聲問道:“難道?這狗東西犯禁違法是實,卻沒有對不起這婦人?他都肯認兒子是這婦人生的了……”
他看這李福姐一家窮的窮、乾的乾,李福姐人也生得不怎麽好看,再看黃十二郎,雖不英俊,卻是個白胖子,帶點養尊處優的氣質,更像是“自己人”。
祝纓歎了口氣:“大人,李福姐沒證據,咱們卻是有的。”
“誒?有這個的嗎?”
祝纓道:“這就拿出來。”
兩人耳語一陣,一旁的上司坐得十分難受,以他對祝纓的觀感,祝纓絕對會有後招。可是整個案子他一點參與都沒有,這結果還得跟他有點關系——失察。
他又看了祝纓一眼,祝纓對他道:“大人放心,此案必結。”
她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道:“來人!”
祁泰自己躲了,他寧願去核黃十二郎和思城縣的帳目也不想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出頭露臉。項樂捧著簿子走了過來。
祝纓道:“念。”
項樂翻開折角的一頁,念道:“某年某月某日,給某吏錢若乾、金鐲子一個,裡正某人,錢若乾、酒一壇、米一石,立李娘子身契。寫身價錢若乾。”
祝纓抽出一根簽子來,正正地擺在桌面上。
黃十二郎一聽,臉色大變!旋即大聲說:“大人,這不證明小人立契給錢了麽?”
李大聽了,大罵:“呸!你家的狗腿子拿著我們的手按的手印!不然你給他們錢幹嘛?”
黃十二郎叩頭道:“大人,三位大人,我給謝媒錢總不犯法的。”
冷雲問祝纓:“怎麽說?”
祝纓對項樂道:“念。”
項樂倒了一下手,抽出另一張紙來,念道:“黃十二郎子某,某年某月某日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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