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知有王相,不知有陛下。
這說得也是一部分的事實,新君確實不是個果決的樣子,連新人換舊人都辦得沒個明確的章法。剛登基那會兒,整個朝廷的大臣都有默契地想請他“垂拱”。
當時是大家的共識,都有參與的,現在倒都推到了王雲鶴的頭上了。
最早給祝纓傳這個消息的人不是與士子接觸的趙蘇等人,也不是方刺史等新交的朋友,而是祝青君。
祝纓認真地問道:“街面上有人這麽說的麽?”
祝青君道:“是,還說王相公辦事比陛下明白呢。”
有點不妙啊!
祝纓想。
她面上仍然保持住了鎮定,對祝青君道:“不要去傳播這樣的話。”
“是。咱們的人不敢胡說的。”
這次的流言可比上次可怕多了!就算是仕林,也得想一想,確實是王雲鶴比皇帝可更能乾一點。一旦這麽想了,就會掉到陷阱裡!
祝纓輕歎一聲,對祝青君道:“找個可靠的人,傳出話來,這是陛下心裡有先帝,是孝道!”
祝青君道:“三年無改父道?”
祝纓點了點頭。
祝青君小聲說:“可是……也快三年了,是不是得準備改了的意思?”
“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吧!”再蠢的皇帝,也不會容忍有人挑戰他天下共主的地位。相反,越平庸的,越擔心。
祝青君匆匆離去,她沒有去找街面上的那些人物,自己拖了件黑衣一裹,跑到個茶樓外面,蹲在仆人堆裡。趁著仆人也指點江山說八卦的時候,將“孝道”的說法散播了出去。別人再看她時,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祝纓很懷疑,這樣的流言沒多久就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裡,但是如果皇帝聽了不說,別人是很難找機會為王雲鶴向皇帝辯解的。
這件事情,祝纓也覺得棘手。
到得臘月,又有不少地方報了雪災,“凍死牲畜無數,壓倒房屋以萬計,百姓凍死者若乾”另一些地方又沒有雪,地方官擔心會影響明年的收成。
這是瞞不住了的。王雲鶴與鄭熹將幾份報災的折子一並送上,皇帝當時臉色就難看了起來。王雲鶴又奏請及時賑災:“天寒地凍,一旦拖延,就會有更多的是凍餓致死。”
皇帝鬱鬱地道:“你們與戶部擬個條陳來。”
王雲鶴應下了,與戶部商議過後,還要減免災區的一些賦稅之類。
第二□□上報給皇帝,皇帝突然哽咽了:“先帝在時,風調雨順。算我登基以來,災害不斷,難道是我的德行有虧嗎?我將來如何有面目去見先帝?如何有面目去見太-祖太宗?”
此言一出,大臣們都站不住了,一齊跪倒:“臣等有罪。”
鄭熹道:“豈是陛下之過?皆是臣等不能調和陰陽,以致上天示警。”
祝纓心裡咯噔一聲。
鄭熹才幹了幾天丞相啊?調和陰陽?這是逼著王雲鶴走?不走就坐實了戀棧權位……
祝纓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起身說話,動作到一半,一旁魯太常迅捷地拉住了她,低低嘶語:“別作死。”
一個聲音從後面冒了出來:“與丞相何乾?”
余清泉!
余清泉侃侃而談:“世有陰陽,有四季、有日夜,這些都是自然之理。沒有總是白天不過黑夜、都是春天沒有冬天的。先帝承了秋日的收獲,而您不過是遇到了寒冬,這與德行有什麽關系?
天道有常。熬過寒冬、國祚綿延,就是您的大功德,先帝、太-祖太宗又能說您什麽呢?”
第353章 爭鬥
魯太常的心弦繃得緊緊的,直到感覺到了祝纓的胳膊卸了勁,他才松了手。再看祝纓臉上,又是一片平靜了。
魯太常心中有疑惑,祝纓與鄭、王二人看起來關系都不錯,他吃不準祝纓剛才是在打算幫著鄭熹落井下石還是為王雲鶴力挽狂瀾。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什麽好主意。
看祝纓現在的樣子,仿佛是對余清泉出場表示放心?那是偏向王那?接下來?魯太常猶豫要不要與祝纓略談一談,最後談一次,聽勸就聽,不聽就罷。兩人的情份還值得這麽一次。
祝纓也知道自己剛才有點衝動了,之前她已經忍了些時日了,沒想到鄭熹會親自出面。
陰陽失調,就是宰相失職,往前倒數幾百年,必得免一個丞相應付上天。此事就不能往深裡想,祝纓一面看著余清泉侃侃而談,一面想著自己接下來要怎麽做,並不像魯太常擔心的那樣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的身段一向靈活。
余清泉正經的讀書人出身,經史子集比大部分人都強,且條理清晰,硬生生將“失德”這件事給推卸掉了!什麽失德?沒有的,不存在的!別人也不能硬是跟他強,說皇帝就是失德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為王雲鶴說話,但是面上卻沒有人好反對。頂多背後再傳一些關於王雲鶴的流言罷了。
皇帝懨懨地說:“卿之言似有道理,我的運氣未免太差。”
余清泉道:“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陛下的功業這才剛剛開始。”
中間卡著一個皇帝,余清泉看著是給皇帝說話的,其他人頓時失了與他爭辯的立場,眼睜睜地看著余清泉把話給掰了回來。記住他的人不少,余清泉卻並不在意。
直到皇帝說:“罷了,散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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