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那我走?”
“別!來,坐!”又讓陳放奉茶。
祝纓緩緩地將朝上的事說了出來,陳萌拍著膝蓋說:“哎喲,這下不能善了了,你別參與其中才好。”
祝纓道:“只怕不行,鄭相公邀我過府一敘。”
陳萌道:“我就說他是個狠角色,竟不肯放過你。這可難辦了。你?”
祝纓道:“我來同你說一聲,我還得應付他去。大不了這個官不做了。”
“別胡說!辭官已經是表態了!寧願得罪君子也別得罪小人!王相公不會把你如何,鄭七是個會下狠手的人啊!真是可惡!何必這樣逼人呢?”
祝纓道:“我來告訴你,你莫要輕舉妄動,我先去他家看看。”
“哦。”
祝纓再到鄭府的時候已經略晚了一點,廳裡坐了幾個熟人,鄭熹還沒出來。溫嶽等人也知道了今天的事情,都在說著這事兒。溫嶽道:“王相公何苦?”
他們也不願意與王雲鶴對上,魯太常說得很對,誰跟王雲鶴對上都會受損的。
邵書新道:“他想做君子,可惜身邊也有小人。才不是還有個逼死人命的案子麽?最後也不了了之了。可見底下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他們說話的時候特意避開了祝纓,沒讓她發表意見。
外面人聲越來越近,只聽鄭熹說:“總之,就是這麽個事兒,你老實一些!我帶你見一些人,你以後遇到了他們,不要口無遮攔,要客氣些。”
鄭熹進來了,眾人起身,身後跟著鄭奕與一個年輕人——柴令遠。
柴令遠與年紀最小的祝纓差了十幾歲,比鄭奕、溫嶽等人差得更多,一水兒的狐狸裡混進一個呆子。他還嫌這些“老頭子”無聊。
與各人都見了面,多看了祝纓一眼——這人最顯年輕。
鄭熹道:“好了,你現在回家,不許亂跑。你父親還在孝中呢,別為他惹事,不然等我親自收拾你去。”
柴令遠哆嗦了一下,乖巧地說:“是。”
鄭熹道:“今□□上的事,回去告訴你父親,讓他不用擔心。”
柴令遠又答應了一聲,鄭熹對他笑了笑溫言道:“回家吧,路上小心些。”
柴令遠得了個好臉,剛才的畏懼又飛了,又轉回身來加了一句:“舅舅,您別心急,他們成不了事兒的!”
鄭奕道:“你又知道了?快滾!”
柴令遠更加不怕他,道:“我當然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鄭奕趕他走。
“唉,再來個災禍就好了!”柴令遠咂了咂嘴,說,“別暴雪了,就地震吧!再死點兒人,看他們還怎麽說寒冬!”
祝纓看了這個紈絝一眼。
鄭奕笑罵:“滾蛋吧你,災禍哪有那麽容易來的?”
柴令遠滾了,鄭熹正式開會了。
朝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鄭熹隻簡短地說了一句:“都說說吧,怎麽看的?”
薑植猶豫地道:“論理,也是該整肅一下了。隻莫要太激進就好。”
邵書新道:“楚王好細腰,只要開了頭,放任下去就不可能不矯枉過正。左也是過分,右也是過分,一動不如一靜。王相公老了,他拉不住馬頭,還是停下吧。”
溫嶽問道:“那怎麽弄?”
鄭奕道:“不就那麽幾個人麽?不如私下派人刺探他們私下的……”
祝纓咳嗽了一聲,道:“余清泉有一句話說對了——這是個寒冬。”
鄭熹問道:“怎麽說?”
“這個冬天不好過,得早做準備。”
鄭奕道:“哪有不好?”
祝纓問鄭熹:“胡人那邊可有新消息?上次大戰他們也沒傷筋動骨不是?冬春正是胡人日子艱難的時候,不南下尋草料才怪。別自己家裡鬧著,強盜已經在外敲門了。”
她這裡有些商人與胡人交易,從探聽到的消息來看,胡主確實比這邊的皇帝強一些,人家肯用人,手段也更強。
雖然散夥也比較容易,一旦強力的首領死了,可能部族也就漸漸散了。但是最初的“吞並”也是比較容易的。
鄭熹道:“你呀,還是心軟。”
祝纓搖了搖頭,說:“冷將軍他們的機會,還是在戰場上。胡人是不會聽陛下一句話就退了的,是得真刀真槍的乾。”
鄭熹笑而不語。
鄭奕道:“好吧,你心軟,不肯與他們對上,我卻沒那麽多計較的,我去盯他們。”
鄭熹道:“都去吧。”
他最後把祝纓留了下來。
眼見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們倆,鄭熹看著這個“年輕人”。初遇祝纓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祝纓會有今天的。而祝纓竟是他所拔擢的人裡走得最高、最能乾的一個,鄭熹歎道:“早年不該為了省事兒,派你總往京兆府去找他。”
祝纓笑笑:“我的來歷您知道,一照依王相公所設想,我是絕沒有機會與您同殿為臣的。大約,我能騙一騙一些腦子不好使的富人,讓自己手裡有倆糟錢兒,一家人過得舒服一點。我的道兒要是走偏了,興許您也能見著我,從陛下那裡騙些香油錢、或許還能騙個小官兒當當,最後被君子當妖道給斬了!”
鄭熹大笑!
“促狹!促狹!”
祝纓道:“說的實話,都看著我呢!也有問我的,我能說什麽?我只能說,我忠於陛下!不然呢?說誰就是拉著誰一塊兒投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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