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與他一起長大,合該送他最後一程。”
被齊清宴激的不悅,霓雲薇故意刺道:“何況清州前往突厥前,並未廢後,我與他夫妻一場,怎麽不能為他——”
“那我呢。”
齊清宴聽不下去這話,驟然打斷霓雲薇,又問了一次,音色沉沉:“那我呢?”
長久沉寂,在窒悶的深夜裡,往事芬蕪呈現,那些她給過別人的偏愛,泠冽到刺骨的嫉妒。
齊清宴知曉,眼前女子心中之人並非自己。
可他自小循規蹈矩,唯一的出格之事便是立霓雲薇為後,雖不盼望對方與他同心同德,但也存了一絲長久陪伴,貼心知己的願望。
可他如今的帝位與榮耀,皆來源於齊清州的死。
這如同一根刺,橫亙在他與霓雲薇,每提及觸碰一次,都會血淋淋的提醒彼此。
霓雲薇抱著被子坐起來,那一縷被齊清宴握著的發絲自他手心抽出,毫無留戀,她聲音在五月中無端讓人發冷:“你要與清州相較?”
麗色奪人的鳳眼望過來,明晃晃的抗拒排斥。
齊清宴幾乎在那話裡聽到一絲輕嘲。
他怎麽敢和齊清州相較?!他怎麽比得上!
“夠了。”
氣息急促,齊清宴起身背對著她,聲音裡的疲憊不加掩飾,還有難掩的失望:“你自幼隨性,我管不了你。”
霓雲薇抿唇不語,攥著錦被不肯服軟。
齊清宴喚了祿泉進來服侍更衣,霓雲薇在祿泉望過來的複雜目光中道:“陛下想起勤政殿還有奏折沒批,陛下勤勉,臣妾拜服。”
她下榻福身,聲音清淡微涼:“恭送陛下。”
對方身子一僵,而後拂袖出門。
……
直到禦架浩浩蕩蕩走了許久,侍女才戰戰兢兢地進來:“娘娘,陛下方才離開時......好像有些生氣。”
那張冰冷俊顏上沉抑,有隱隱怒氣豢在眼中,一應宮人伺候的動作更輕,生怕惹怒天顏。
能把一個內斂沉靜的人氣成這樣,除了霓雲薇,再無二人。
帝後不睦,顯而易見。
霓雲薇起身回到榻上,心中也有些煩躁,她說不清自己什麽想法。
若真是拒齊清宴於千裡之外,把他當作帝王,那方才僭越之話便不該說。
之所以拿言語刺他,不就是篤定對方不會拿自己如何麽。
......
等她昏沉沉睡過去時,天穹已經微微泛出青白。
這一覺很不安穩,霓雲薇夢到許多少年往事,皆是與齊清州縱馬清歌,笑語灑京都。可夢中的霓雲薇卻總覺得,有一道視線始終追隨著自己,但她一直沒有回頭去尋。
……
——
翌日清晨被侍女喚醒時,霓雲薇眼底困乏,牽出淡紅血絲:“怎麽了?”
“陛下有旨意給娘娘。”
侍女伺候著霓雲薇梳洗穿戴,等到前堂時,正碰著祿泉在門口候著,見她出來,恭敬道:“娘娘,陛下口諭,禦駕即日前往天壇祭祀求雨,可能要在天壇留個半月左右。”
霓雲薇頷首:“陛下昨日已同本宮講過了,還有別的事嗎?”
“稟娘娘,還有一事。”
祿泉將手中捧著的東西遞到霓雲薇身前,又道:“這是......先帝百日祭的相關事宜,陛下讓奴才給您送來了。”
霓雲薇飲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祿泉。
“陛下還說,望娘娘珍重鳳體,祭堂諸事皆勞,望娘娘珍重。”
霓雲薇啞然。
齊清宴昨夜怒氣衝衝的從她這離開,估計也沒休息多久,今晨又前往祭壇,一路舟車勞頓,卻還記得這事。
明明他昨夜那麽生氣......
霓雲薇抿唇,讓侍女收下東西,見祿泉還杵著沒走。
“……”
她張了張嘴,在對方半是鼓勵半是懇求的目光中說:“......那你便幫本宮傳句話給陛下,說一路勞頓,望他也珍重。”
祿泉眼冒喜意,連連作揖:“奴才這就去回稟陛下!奴才告退!”
轉身出去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眼神複雜的霓雲薇:“......”
——
齊清州的屍首還在突厥人手中,齊國京都的靈堂內,棺木中只有一套他的冕袍。
他死的不光彩,負責百日祭的官員怕辦的太張揚惹得齊清宴不悅,即便是陛下下旨鄭重以待,祭堂內仍然略顯冷清。
霓雲薇將侍女手中接過食盒,擱在供案上,隔著淡淡的香火,低聲道:“你走的倒是乾脆。”
話裡熟稔,滿是懷念。
淚已經流幹了,此刻反而哭不出來。
打開蓋子,糕點香甜的氣味散出來,是霓雲薇拿手的點心。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
——
霓雲薇果真在祭堂閉門半月。
百日祭的最後一日,禦駕也從祭壇回來。霓雲薇收整著物品,準備回關雎宮時,殿外傳來嘈雜聲。
得知她還在祭堂,祿泉一路從勤政殿跑過來,見到霓雲薇,如同見到救星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后娘娘,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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