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高興,不把明鏡觀主的責罰放在心上,但彩圓做不到。她一邊給姬縈的手掌心上藥,眼淚一邊滴答滴答地掉。
“我不該吃那個雞蛋……”她說。
“你傻呀,你不吃我也會吃,不一樣會受罰嗎?”
“我應該站出來,不讓你一個人受罰……”彩圓又抽噎道。
“哎呀,你真是哭得我頭疼——”姬縈扶住額頭。
彩圓一噎,以為她腦袋後的舊傷發作,不敢哭了,只剩含在眼眶裡的淚水反應慢了一步,還是掉出幾顆。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彩圓眼巴巴地看著她。
姬縈看著她呆頭呆腦的樣子不禁笑了。
“因為你也對我好。”
兩隻紅通通的手心都上了膏藥後,姬縈把局促的彩圓拉進被窩。
兩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在一個被窩裡說悄悄話,彩圓對她說起了殘留的童年記憶,說她的父母,對她有多疼愛。姬縈沒什麽可說的,就單方面聽彩圓的傾述。
一個說,一個聽。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白。
彩圓依依不舍告別姬縈,回她的大通鋪去了。臨走之前,不知為什麽看姬縈胡亂脫在床下的布鞋和踢皺的被褥不順眼,硬是把鞋擺得方方正正,被子撫得平平整整了才走。
姬縈正打算回到床上眯上一會,忽然想起一事,讓她的全部睡意瞬間消失。
七日之約馬上到來,江無源該回來教她習武了。
第12章
白鹿觀外的青竹林裡,一排武器整齊擺放在姬縈腳下。
“只能選其一,不能都學嗎?”她糾結道。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能擇其一二精通便已勝過世間九成的人。眼睛大過肚,最後只能樣樣平凡。”江無源說。
嘁!這大道理難道她不懂嗎?
道理她都懂,可人難免貪心。
她糾結來糾結去,最終舍棄尋常的刀劍,走向一把因自身重量深深陷入地面的大劍。
拿第一下的時候,因為預估錯誤,她險些沒能把劍提起來。
再一全力灌注,大劍完全離地,姬縈握著刀揮舞兩下,覺得趁手極了。
江無源抱在胸前的雙手不知不覺放下了。
“怎麽了?”姬縈問他,“不能拿這個?”
江無源小幅度搖了搖頭,不好說其他武器是一起打包過來的,唯獨這把重劍,他搬上山大汗淋漓。
近攻有了,保險起見,姬縈又拿起地上一把長弓。
“我就學這兩樣。”她興奮道。
“我先說好,習武是要吃苦的,你現在退縮,還來得及。”江無源說。
“我吃的苦還少嗎?”
江無源剛剛一怔,姬縈又說道:
“我每天都在白鹿觀吃苦。”
小姑娘嬌嗔般的抱怨讓江無源放下心來。
選好武器,江無源沒有立即教她使用,而是讓她扎起馬步。
姬縈也不叫苦,江無源讓扎多久就扎多久,哪怕雙腿累得打顫,她也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她的堅韌讓江無源刮目相看,但想起少女過去的經歷,又覺得順理成章。
第一個月,姬縈一直在扎馬步。
哪怕江無源不在的時候,無論刮風下雨,她都在扎馬步。
看似簡單的訓練,讓姬縈的重心越來越穩固,體力也越來越充沛。
第三個月的時候,江無源開始教她握劍,舞劍。
青翠竹林裡,姬縈揮舞著笨重的巨劍,因重心不穩時常東倒西歪。
“世間最常見的雙手劍在兩斤左右,而這把重劍,用了精鐵,重四十四斤。哪怕你天生神力,若每一擊都全力以赴,早晚力竭不說,長此以往還會留下一身暗傷。”
“輕巧靈動的長劍,是以點擊面。而勢大力沉的重劍,是以面擊點。使用重劍,就要學會借力打力。重劍之重,不是讓你炫耀蠻力的。”
“攻擊的時候,用腰腹發力,將重劍的重量融入你本身。防守的時候,則要利用重劍寬闊的劍面,化劍為盾。”
江無源的手指點在姬縈的手腕、手肘、肩膀,最後來到她的額頭,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不要想著掌控劍,而是讓自身化為劍。”
青竹林裡舞劍的身影夙夜匪解,汗水從少女睫毛上滴落,消失在簌簌劍風中。
姬縈手上的老繭越來越厚。
習武的時候,跌打損傷是常事,她毫不在意,只有彩圓為她上藥的時候,總是眼淚汪汪。
“小縈,你不覺得苦嗎?”
剛結束訓練的姬縈躺在草甸上,渾身大汗淋漓,連手指尖都抽不出一絲力氣。
她遙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歇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今天早晨講的《養生主》裡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我也有同樣的煩惱,想學的東西太多,而時間太少。”
彩圓一臉不解看著她。
姬縈不要求他人理解自己,她深知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跟她感同身受,但彩圓還是緊緊蹙著眉頭,努力去理解她說的話。
“小縈還想學什麽呢?如果不太難的話,我也可以試試。”彩圓猶猶豫豫說道,“我不太聰明,膽子也小……如果沒學會,小縈一定不要生我的氣……”
姬縈倏然朝她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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