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願意成親,我和你沒什麽好講。”徐籍重新拿起筆,目光落回奏折上,“出去吧。”
“……父親,關外匈奴已打至竟州,再往下便是呈州一帶,五金之礦甚旺,三蠻垂涎已久。若置之不顧,呈州一帶落入三蠻之手,便會釀成大錯。兒子以為,州城急難,疆國堪虞,民心動蕩,正是父親厲兵秣馬,奮武籌邊的時候。”
“若父親能在這時響應百姓呼號,以陛下的名義重新籌建聯軍,抵禦南下的關外匈奴——”
“夠了!”徐籍厲聲打斷徐夙隱的話,“我讓你出去,沒聽到嗎?!”
“父親——”
“你既然回來了,也好。從今日起,除了你的院子,你哪裡都不許去。”徐籍站了起來,冷硬而不耐道,“我已跟陳家交換了你們兩人的八字,正好下月便有一個良辰吉日。”
“一個月後,你大婚。然後我再來聽你的請求。”
第97章
竹苑中,寒風如無情的猛獸般呼嘯而過,青竹在積雪的壓迫下垂下了頭顱,剛剛落下的一場小雪,已在地上凍成了薄薄的霜,踩在腳下,咯吱作響。
內室溫暖如春,水叔加了數次炭火,每一個暖盆中的紅蘿炭都燒得赤紅。
徐夙隱倚在交椅上咳嗽不斷。徐天麟坐在對面,同情又複雜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這位哪怕面色蒼白,卻依舊風姿秀逸的兄長。
對於徐夙隱,他心境一向複雜,他是徐籍唯一的嫡子,自出生以來就受盡寵愛,再加上他天資出眾,更是出盡了風頭。但哪怕是他,也有崇拜的對象。
他懂事之後, 第一個崇拜的對象,不是徐籍,而是徐夙隱。
別人就算裝作不知道,唯有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他所謂的天生聰穎,在這位庶兄面前,只不過是班門弄斧。
庶兄孤僻寡言,鮮少在眾人面前露面,但他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樣,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他,在暗中將自己和他進行不斷的比較。
他想要追上他,勝過他。在他心中,唯一配得上兄長之名的,只有徐夙隱和張緒真兩人。
直到兄長與父親的裂縫越來越大,而他選擇了父親。
他無法理解,也不願去理解,為什麽在兄長眼中,與他們並無關系的夏室會比有血脈相連的家人更加重要。
但他依舊是他的兄長。
等徐夙隱的咳嗽稍稍停歇,徐天麟懷著糾結複雜的心情,緩緩開口道:
“兄長,難道你一定要和父親作對嗎?”
“我們只是選擇了不同的立場罷了。”徐夙隱放下掩唇的手帕,抬起那雙平靜中又透著疲憊的眼眸看向徐天麟,“你可選好自己的立場?”
“當然。”徐天麟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跟隨父親。”
對於徐天麟的回答,徐夙隱並不吃驚。他強忍著嗓子眼裡那難以遏製的癢意,繼續說道:“你也可以坐視北方數城百姓被關外匈奴的鐵騎踐踏?”
徐天麟微微一滯,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我與父親說的,你也聽見了。呈州一帶多礦,若落入三蠻手中,便會成為砍向我們漢人將士的鐵劍、鐵槍,保護他們的鎧甲。”
桌上的兩杯熱茶正緩緩地升起嫋嫋熱氣,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令人壓抑的緘默。過了半晌,徐天麟才用外強中乾的語氣說道:
“父親說不定早有安排。礦產乾系重大,他怎會不知道其中利害?”
徐天麟的眼中流露出兒子對無所不能的父親的天然欽慕,或許在那深處也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但欽慕的光芒卻強有力地壓製著這一絲懷疑。
“其中利害,不過是多死幾萬青雋將士罷了,相比起他的大局,不值一提。”徐夙隱唇邊閃過一抹苦笑。
“兄長是否把父親想得過於卑鄙?”徐天麟皺起眉來,神色不快。
“如沒有不敵蠻夷的假象,如何使陛下簽訂喪權辱國的和約變得順理成章?”
“這不可能!父親絕無和三蠻和平共處之意!”徐天麟斷然否決。
“他自然沒有。”
徐夙隱又抑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那張捂在嘴前的手帕,不知何時多了一絲絲紅線,如綻放的紅梅,觸目驚心。
“……只有三蠻施加給漢人的恥辱和血仇越多,百姓心中的憤怒和無助才會越重,這時,陛下簽下苛刻的和約,他才好順應民心,以大義之名黃袍加身,取而代之。待他這個新皇收復失地,驅逐三蠻,四方臣服,百姓歸順,他的大局便完成了。”
“不可能……”
“你若不信,多得是辦法驗證。”徐夙隱淡淡道。
徐天麟神情複雜至極,下意識地想要舉證反駁,但他內心的遲疑讓他久久未能說出一個字。他看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庶兄,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深深的慌張,乾脆起身而立,低聲說道:
“我會證明你說的是錯的。”
徐天麟離開後,徐夙隱終於忍不住劇烈咳了起來。刺目的鮮血如梅花一般越來越多地盛開在手帕上。外邊的水叔聞聲趕緊趕來,看見徐夙隱的模樣,大驚失色道:
“公子!”
水叔的呼喊,猶如隔著一片深重無邊的海水,傳到徐夙隱耳中時已經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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