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真的。”
“都是真的?”姬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至少多多少少假一點吧,不管是朝夕共處,還是苦尋多年——
最不濟,她與那個女子有幾分相像這樣惡俗的事情,總不會是真的吧?
“……都是真的。”他說。
一股冰冷的氣息攀上姬縈的身體,她感覺心臟似乎因此被縛緊,喘不上氣了。但她的眼睛,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徐夙隱。
“你舍生忘死來救我,你蒙上眼睛為我上藥,你從凌縣起便一直體貼我,幫助我——都是因為我與那名女子有幾分相像?”
徐夙隱沒有立即回答,但他代表著無言以對的沉默,已經給出了回答。
她不明白。
不明白世上怎會有這樣蠢的人!
徐夙隱如此,她更是如此!
被欺騙的憤怒在她心中翻湧,她不想繼續和徐夙隱同處一個空間,因為她無法保證ῳ*Ɩ自己會說出什麽傷人的話語——直到此刻,她竟然還在擔心自己說出的話語會變成利箭刺傷對方。
她恐怕是比徐夙隱更傻的大傻瓜。
“我還以為是徐籍在挑撥離間,既然是真的……那也沒什麽。只是因為長得像,便有夙隱兄這樣的曠世之才相幫,這反倒是我的幸運。”她故作輕松,佯裝尋常的樣子說道,“霞珠在找人,江無源在找人,你也在找人,看來我是有什麽神奇的體質,專門替人尋人啊。”
“說罷,那女子有什麽特征。我讓尤一問去幫你找,雲天當鋪全國許多地方都有分號,他們尋人,比你大海撈針起來快得多。”姬縈說。
“不必了。”徐夙隱說,“我已……不再執著於此。”
“為什麽?”
“世間相遇萬千,不是每一個都能有頭有尾。”他微微笑了,輕聲道,“我已滿足了。”
如此便能滿足嗎?姬縈不禁心生迷茫。
那她心中這股隻想獨佔徐夙隱身心全部的饕餮之心,又算什麽?
她初時得知自己身為替身的憤怒,逐漸化為了一股惘然,對徐夙隱的為什麽,以及對自己的為什麽。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並不了解自己的內心。
懷著這股惘然,她把披芳閣大致收拾了一下,徐夙隱在一旁幫忙。兩人整理出兩個可以住人的房間。做完這一切後,她剛洗完手,庫瑪卓提便踏進了披芳閣的大門。
庫瑪卓提掃了一眼雜草叢生的中庭裡的水桶和掃帚,似乎是在確認姬縈有沒有趁她不在做了壞事。
“走吧,宴會已經準備好。”她說,“不能帶武器。”
庫瑪卓提說話的時候,尤其盯著姬縈背後的劍匣。
“是我們不能帶,還是所有人都不能帶?”姬縈問。
“所有人。”庫瑪卓提冷冷道。
“好吧。”
姬縈聳了聳肩,松開身上的綁帶,將劍匣留在牆角,徐夙隱也放下了腰間的佩劍。
庫瑪卓提轉身向外走去,姬縈和徐夙隱跟了上去。
三人騎馬來到昆侖宮——走在半路上的時候姬縈就看出了庫瑪卓提要帶他們去什麽地方。夏朝皇族祈福祭祖的宮殿,如今卻成了三蠻議事、宴會的地方。
庫瑪卓提下馬,用姬縈聽不懂的處月話高聲說了什麽,昆侖宮內沸騰的人聲就像離開了火源的藥釜,霎時寂靜下來。
庫瑪卓提轉身面對姬縈二人,生硬地說道:“三族首領都在裡面,請進吧,使者。”
姬縈和徐夙隱交換了個機警慎重的眼神,相繼下馬。
姬縈知道章合帝就在裡面,她深呼吸一口,大步邁進了昆侖宮。
第86章
“夏國使者到——”
隨著一聲響遍整個昆侖宮的通傳,姬縈大步邁進了宮殿大門。
她沒有低頭,沒有垂眼,雙手捧著青州來的國書,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徐夙隱始終慢她一步的白色衣袂,是她在群狼環伺之中唯一感受到的安慰。
殿內左右兩邊各有數排食桌,三族首領已經坐在左邊上首,以沙魔柯為先,處月人其次,匈奴最後。而在空蕩蕩的右手邊,則是孤身一人,神情難掩緊張的章合帝——她血緣上的父親。還有無數姬縈不認識的,應當是三族貴族的面孔,分別坐在左右兩邊後排的食桌上。
比起城牆上那遠遠一眼,此刻的章合帝更清晰,也更衰老,和姬縈記憶中唯我獨尊的樣子相差甚遠。他似乎已不像從前那樣耳清目明了,姬縈逆著夕陽走進昆侖宮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似有疑惑地打量著她。
他的鬢發已經斑白了,額頭和眼角都生出了許多皺紋,然而老化最明顯的,卻是他的眼神,現在那雙眼睛,充滿杯弓蛇影的畏懼和緊張。
姬縈收回目光,一切如常地行使者禮,將國書雙手交給一名上前承接的年輕匈奴。
年輕匈奴也如她一樣,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國書,無視章合帝渴望的眼神,快步走到三族首領前。
匈奴首領不敢率先接過國書,裝模作樣謙讓了一下,最終還是處月首領接過國書,又以“不通漢字”為由,又將國書交給了沙魔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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