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妃便生了大氣,還跑來跟阿琰道:“你知道刕鶴春做了什麽好事沒?”
阿琰笑意盈盈的替他說話,“他們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越王妃就覺得折琰沒意思極了,“你這般,也不知道是真菩薩,還是假菩薩。”
刕鶴春其實是喜歡說話的。一說起來就沒個停。折綰這時候倒是沒有琢磨他後來到底是因為什麽性子大變,竟然成了那麽個沉默寡言的性子,而是跟著他的話想起了長姐。
長姐對刕鶴春是否失望呢?
應該是失望的吧,否則怎麽會不把自己的痛苦說給他聽。
她一直在隱忍著。
折綰唏噓起來,打斷刕鶴春的喋喋不休,“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站在長姐的立場上想一想。”
刕鶴春一愣:“……什麽?”
折綰就笑著道:“刕鶴春,那你來說——以為長姐是真菩薩還是假菩薩呢。”
刕鶴春一晚上沒睡。
因為這句話,他輾轉反側,坐臥不安。第二天看見川哥兒屋子裡亮起的燈火後,突然就發起了脾氣。
於媽媽撞在了槍口上,被他指著鼻子一頓罵,“惡奴真是可恨,早跟你說過,川哥兒如今年歲小還不能早起溫書,你又在他耳邊胡亂說些什麽了!”
於媽媽慌亂得很。她是真沒有說什麽。只不過是昨日川哥兒沒有把書背給大少爺聽,便怕自己忘記了,所以一大早上就起來了。
她只是沒有過於勸導川哥兒睡下而已。
但她沒想到大少爺如此惱怒。
刕鶴春一腳就踢翻了椅子,“你還敢狡辯!”
川哥兒嚇得大哭起來。刕鶴春揉著太陽穴,“把川哥兒抱出去。”
折綰昨晚上也睡得不好。她夢見姨娘關切的對她說,“你嫁過去三年了,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太醫怎麽說?”
折綰:“太醫說很好,什麽毛病都沒有。可能是子女緣分還沒有到。”
姨娘就道:“還是要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子比較好,你再把川哥兒養好,他也不會承認你是親娘,何必呢?”
折綰:“養好他跟我自己生一個是兩碼事。”
她也發愁:“我總是懷不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已經開始看大夫了,但總是不行。
折綰:“姨娘,先這般吧,如今中饋的事情多,川哥兒也才六歲,我還騰不出手來。”
姨娘便在夢裡面勸她,“你要自己好好想想啊,別嫌我囉嗦。”
折綰一臉濡慕之情:“我知道的,姨娘是為了我好。”
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怔怔。蟬月已經白著臉喊她了,“少夫人,您快起來去看看吧,大少爺在罵於媽媽,川哥兒哭得不行。”
折綰披上衣裳出門,“他又作什麽妖?”
這話蟬月可不敢應,隻道:“您去看看就知曉了。”
折綰進了東廂房裡,川哥兒正撲在於媽媽的身上不肯離開,於媽媽渾身顫抖跪在地上,看見她之後好像看見了救星,衝過來道:“少夫人,少夫人救命啊。”
折綰就更恍惚了。
上輩子,於媽媽對她可沒有像現在這般過。
第38章 猶憐草木青(1)
折綰跟於媽媽鬥了很多年, 圍繞著川哥兒的衣食住行鬥智鬥勇,曾經暗地裡也跟素膳一起罵過她,“這個老虔婆!總是在川哥兒面前駁我的面子!”
有一次鬥得厲害了, 她大著膽子去跟嫡母道:“她這般教導川哥兒,將來是要出事的,母親, 你換個婆子給川哥兒吧, 他過於聽於媽媽的話了。讓一個少爺聽奴才話, 這是要害了他的。她懂什麽呢?”
嫡母卻饒有深意的笑著道:“你們都是為了川哥兒好, 你不要著急,等他長大了, 自然就懂得誰是真心的。”
折綰沒有辦法, 隻得回去。她是個反應慢的性子, 等輾轉難眠到深夜的時候才琢磨出嫡母的意思:她也不過是沒見識的庶女罷了。她又能懂什麽呢?
她跟於媽媽差不多, 比的無非是誰對川哥兒的真心更好。
折綰一時之間覺得羞愧難當,一時間又覺得委屈得很。她當時就很想對嫡母道:不要她管的話, 你以為是誰管呢?刕鶴春嗎?
他整日裡沒有半點耐心啊,他其實不怎麽管川哥兒的。
但她也不敢再去對嫡母說, 如此這般渾渾噩噩過了多年, 她終究還是輸給了於媽媽。
但如今, 折綰看著於媽媽爬在地上的樣子,看著川哥兒大哭大叫護著她的背, 看著她哭喊著向自己求救的狼狽,非但沒有爽快, 反而就在那麽一瞬間, 倒有一種釋然擴散在心頭。
哦,原來, 我以前竟然跟她爭過那些令人恥笑的東西。
燈光細微搖晃,混著不白不黑的天光,她越過於媽媽,越過川哥兒,越過刕鶴春,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了。
刕鶴春站在一邊,不斷的揉太陽穴:“你難道還要幫這個惡奴做主麽?”
折綰沒有回他。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宋玥娘。
她當年的“輕舟已過萬重山”,是不是跟如今自己這種感覺頗為相像呢?
折綰唏噓起來,讓於媽媽先離開,“抱著川哥兒去我屋裡等著。”
刕鶴春也沒有落她的面子,他看著川哥兒哭成那般,自然是心疼的。她給了台階,便下得順當,只是依舊惱怒川哥兒為個奴才擋罰。他恨鐵不成鋼,“都是給這些奴才教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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