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緊張?”祁越牽着女孩的手,偏頭擡了下眉問。
一路開車過來,宋書音的心裏都慌得厲害,此時下車更是緊張到極點,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輕輕地點了點頭。
祁越輕笑一聲,語調含着不淺的揶揄意味:“剛才說要和我結婚的勇氣去哪了?”
半個小時前宋書音剛和祁越求婚,現在就被他拉到明湖悅府見家長,商量辦婚禮的事。
只有辦完婚禮,他們才算得上是真正結婚了。
“你……”宋書音語塞,一雙圓眼瞪着他,然後甩開他的手別過臉。
祁越看她耍小性子,只覺得可愛得勁,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安慰道:“我媽很喜歡你的。”
宋書音心裏依舊一上一下的,她和祁越雖然領證了,但實際的關系只是談戀愛,并沒有見過他的父母,腦海裏出現祁炎清優雅冷靜的臉,她擔憂地皺起眉:“你媽媽知道,我們領證了嗎?”
祁越勾了勾唇角,語調散漫:“知道啊,戶口本還是她親手拿給我的。”
話音剛落,他便壓下視線湊近問:“你該不會以為戶口本是我偷出來的吧?”
宋書音抿着嘴唇,誠實地點了點頭。
倆人領證将近一年,祁越的父母居然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她只能将其歸為不知情。因為不知情,所以沒有喜悅或憤怒。
然後就見男人無奈地扯了下嘴角,修長幹淨的指骨刮了下她的鼻尖,臉上的神情有些拽:“放心吧,你老公還沒這麽不靠譜,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是不會帶你來的。”
祁越擡手給她理了理圍巾,然後才重新牽起她的手,沖車庫門口擡了擡下巴:“走吧。”
宋書音跟着他走出去,出車庫口時一陣冷風吹來,她卻覺得心底暖暖的,很安心。
一進屋裏,宋書音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高中時期,裏面的裝修幾乎沒變,連那張鞋櫃旁的凳子都是同一張。
她坐在凳子,像以前一樣,換下腳上的帆布鞋,穿上拖鞋,走進客廳,茶幾邊似乎有兩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學習。
她胸口忽地湧起一股情緒,将她的眼眶沾濕。
轉眼間十四年便過去,但回頭一想,處處都是不容易。
看見她眼睫上的淚水,祁越眼底的漫不經心瞬間褪去,一顆心重重地落了下去。
這個世界終究沒有如果,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能她重新在一起已經是幸運萬分了。
他如若珍寶地雙手捧起女孩的臉,抹去臉上的淚水,聲線低到發啞地承諾:“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不會再分開了,我保證。”
宋書音抿着唇線,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嗯字,然後主動地牽上他的手。
保姆看到倆人回來,立刻上樓通知祁炎清。
時隔多年再度見到祁炎清,宋書音之前一直惴惴不安的那份緊張,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兩鬓白了一些,但神色不見疲憊依舊從容。
祁越淡淡地喊了一聲:“媽。”
祁炎清在他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四目相對時,宋書音腦袋有些卡殼,磕磕絆絆地開口:“阿……阿姨。”
祁越在一旁糾正:“該改口了,叫媽。”
宋書音臉頰一紅。
祁炎清說:“沒關系,等你們婚禮再改口也可以。”
聊了些家常近況後,祁炎清支開祁越,握着宋書音的手說:“孩子,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宋書音以為她要替周鴻升當年做的事道歉,連忙搖頭:“不是的,和您沒關系。”
祁炎清緩緩解釋:“我不是替別人道歉,其實你和祁越認識這事是我故意安排的。”
宋書音神色一愣。
祁炎清繼續說道:“當年祁墨資助你到小學畢業便沒有繼續了,我知道你生活困難便一直關注你。我看出祁越內心迷茫,便讓學校安排你們同桌,想讓他看看你是怎麽努力生活的,希望能夠給他一點觸動。”
“知道你們在一起我其實很開心,祁越從小就對什麽東西都不感興趣,我看得出他喜歡你,卻沒想到他自己不知,還讓他爸插了一手逼你離開,要不是我的自私,其實你本不需要遭受這些傷害。”
宋書音開口,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不後悔認識他,我喜歡他。”
單是喜歡這一條就足夠了。
她不知道如果祁越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她能體會到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受嗎?
分開的這十年來,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優秀出衆的男人,但沒有哪一個人,讓她感受到過喜歡的情緒。
“你願意重新接受祁越,我很感謝。”祁炎清說。
“阿姨……”宋書音一驚,讓一個長輩對她說出感謝的話語,這分量實在太重。
祁炎清卻微笑了下,目光拉遠了些:“你不知道這十年來祁越是什麽狀态,他就像一根繃得不能再緊的弦,一年前搬回來住那會,他表面上沒什麽事,但夜裏在自己房間裏一遍遍數你留給他的東西,我每天都擔心他會突然繃斷了,直到你答應和他領證。”
宋書音不敢想象,祁越當時的狀态差到一個什麽樣的地步,才會讓祁炎清覺得他将要崩潰。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我是想和你說,他是真的愛你,不是什麽別的感情,要是你不願意和他複合,他大概這輩子都是一個人了。”
她鼻腔酸澀地點了點頭,同為女人,祁炎清知道她心裏在不安什麽,經歷過一次“誤會”後,她總是會擔心,祁越對她的感情裏幾分是愛幾分是同情。
沒有女人會希望,對方是因為同情自己才選擇在一起的。
倆人待到晚上,吃完晚飯才回到臨海花園。
車上,祁越偏頭看了女孩一樣,眉毛散漫地挑了下:“下午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宋書音看向他,目光柔和了許多:“她說你愛我。”
祁越不由得哼笑了下:“這還用得着我媽來說?”
宋書音移開視線看向前方,唇角微微翹起,小小聲地說:“你不懂。”
祁越痞裏痞氣地扯了下嘴角,視線直直盯着她的瞳孔:“行,我不懂就不懂吧,反正我還有一輩子去向你證明,我有多愛你。”
宋書音心口縮了下,因為他的那句一輩子。
他們是要過一輩子的。
晚上睡覺前,宋書音窩在祁越懷裏,聲音輕柔地問:“你爸,為什麽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下午祁炎清和她說,周鴻升那邊她不用再擔心,但沒有告訴她理由,只讓自己來問祁越。
祁越有一搭沒一搭地捏着她細白的手指,慢悠悠地回答:“我十年沒聯系過他,後來,他主動去美國找我。”
男人的語氣漫不經心的,說出來的話卻讓宋書音大吃一驚,猛地擡起臉看他,差點撞上他的下巴:“可,可他是你爸。”
周鴻升也是這麽認為,覺得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和他老子鬧翻,最多就鬧一陣子,然後父子又和好。
只有讓周鴻升徹底接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他才能來找宋書音,否則即便他們複合了,周鴻升就算不耍手段,随便說點什麽,都能讓女孩心裏膈應難受。
他不能讓他們複合之後,中間還時不時有根刺冒出來,這對她不公平。
他必須提前将這根刺拔出,再久他也得等。就算等到她另嫁他人,那他也不後悔,再多的苦果都由他來咽。
那天周鴻升在他的公寓,背對着他嘆了很長一口氣,說:“我老了,不如你能耗。”
第二天,他着手準備回國事宜。
無人知曉,其實他垂在腿側的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