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比躲在陰影裡, 無所顧忌,醜態百出, 一回頭髮現自己正被人放在視線下細細觀摩, 更讓人難堪。
這是一種可以擊毀人意志的情緒,然而在排山倒海的軟弱情緒傾瀉而來時,寧瀾反而開始變得平靜。
過往的一切都不可靠, 好在現在的一切, 都可以重新構建。
他終於發現了背後無處不在的視線, 在可窺視的情況下, 成了一個不可窺視之人。
在意識到這點後,寧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讓林綰別輕舉妄動。
這個女人真的是太蠢了,寧瀾完全不知道她在襲紅蕊面前暴露了多少,至少她“穿越”這件事,襲紅蕊絕對一清二楚。
林綰之前隱藏自己, 全是白費心機,襲紅蕊只是要將她打成一個完全的“古人”, 讓她擁有的驚世利器,一點不敢顯露出來。
當初他其實也早有了這方面的猜測,但那時為什麽沒有強令林綰打開心扉呢,因為他有了另一個穿越女。
這就是這件事最搞笑的地方,他以為自己的隱藏天衣無縫,所以接受了襲紅蕊送來的另一個穿越女。
現在想想,讓他同時確定林綰和襲綠煙異界來客身份的那封信,來自凝夢。
因為那封信,那個“天真”“冒失”“赤誠”“乾淨”的穿越女,就那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他身邊。
他居然真的為她心動過。
他居然真的想過是不是能得到那顆獨一無二的心。
而到最後,那個看起來最不可能欺騙他的人,騙他最深。
他以為自己是垂釣者,卻原來是釣鉤上那條魚。
但現在他沒有哀怨的機會,他得用最大的冷靜面對如今的局勢,所以他完全不能相信林綰。
倒不是他不相信她說的話,他只是不相信,林綰有多少想法是自己能夠控制的,而又有多少隱藏的心思,是可以不被襲紅蕊發現的。
襲紅蕊是真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放松了警惕,還是又給他設的一個局呢?
這麽大的破綻,有可能被林綰隨意發現嗎?
不過沒有關系,這些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要重新獲得站起來的力量。
不管林綰送給他的籌碼是真是假,他現在隻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不管握著什麽樣的籌碼,都無法打出。
他握著襲紅蕊的秘密,襲紅蕊也握著他的把柄,真到了“對簿公堂”那種地步,任何證據都沒有意義,對拚的只是雙方實力。
這場“官司”被告是個民望一身,馬上就能登臨極頂的實權皇后,裁判是老皇帝。
就算他不怕同樣握著他無數把柄的襲紅蕊清算,還能寄希望用單眼皮雙眼皮這種說法,打贏這場官司嗎?
黨爭不是一件可以說退出就退出的事,尤其襲紅蕊犯的還是偷龍轉鳳,混淆皇室血脈這種,可以被新任掌權者拿捏,清洗一空的彌天大罪。
以襲紅蕊為首的太后黨根本沒辦法無痛跳船,那大概率會和她綁定至死,其中甚至包括老皇帝。
這些年來,老皇帝一直利用襲紅蕊彈壓朝臣和宗室,一旦這件事爆出來,他對宗室將再無絲毫抵抗之力。
老皇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輕力壯的強權皇帝,怎麽能指望一個寧願扶持太后攝政,也不願意傳位給侄子的老皇帝,會在“寧氏江山”,和自己的身後事中,選擇前者。
直到此刻,寧瀾終於清晰的意識到襲紅蕊已經擁有了什麽樣的力量。
每個攝政者,不管是太后還是大臣,在最後都可以一定程度踐踏皇權,而襲紅蕊在權力初具雛形時,就已經有了這種無所顧忌的底氣。
意識到這點,哪怕知道後悔是一種獨屬於弱者的無用情緒,寧瀾也無法讓自己不後悔。
人的思維和決斷受限於當時所處的環境,不能要求每個決斷做的都完美無缺。
可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在襲紅蕊每個崛起的瞬間,都作出了最下乘的選擇,然後讓襲紅蕊壯大到無可匹敵的狀態。
如果當初的他堅定地選擇林綰,那他就不會失去林家,至少不會失去一個擁有海量未來知識的穿越者。
如果他堅定地選擇白憐兒,那他不會失去國公府,襲紅蕊也不會因為儲國公這個勳貴代表的加盟,獲得第一筆政治資本。
如果當初關於白憐兒的計劃謀劃失敗,他順勢換襲紅蕊入宮,襲紅蕊還可以成為他的棋子。
甚至當初如果他不選擇偽裝殘疾的話,作為一個健康的王府世子,他還擁有更強的競爭力。
此刻驀然回首,才發現過去的每個決定,竟然都是錯的,他將自己置於了如此任人宰割的境遇。
寧瀾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的自己在無可避免地煎熬著,懊悔著,另一半的則在異常冷靜地分析著局勢。
還不算晚,現在從頭開始還不算晚,至少在所有錯誤的選擇中,他還獲得了唯一一項資本,那就是奠定襲紅蕊根基的太子是他的兒子,至少表面上是。
只有這一個點就夠了,只有這一個點就夠了。
從現在開始,將一切,一點點逆轉。
……
雖然身體已經糟糕到了如此地步,崇文帝還是越來越樂觀,概因朝堂上被老婆壓著,沒有絲毫問題,而在家裡,他老婆對他還挺好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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