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的時候,她腦海裡不斷閃過去的,是她和酆業在豐州鬼蜮相遇時的無數幀畫面。
所有曾說不通的地方、她不理解的他的言行,此刻全部迎刃而解——
原來她便是他最早所欲得的“仙丹”。
“——!”
桌案上的冊子被推開。
少女蒼白著臉從桌前起身,她有些狼狽又踉蹌,卻堅決地朝著閣外、朝著玄門的峰內飛舟渡口跑去。
她要聽他親口所言。
少女身後,不知哪來的風,吹得桌上小冊子嘩嘩翻動。
等它停下來,書冊已然翻在最後一頁上。
中間同樣也是幾行小字。
[劫境玉]
[傳聞中為三生石殘片,三界罕見。]
[滴血,即見死劫。]
小字之下,還配上了一張墨筆描圖——
那是一塊棱角嶙峋怪異的玉石。
而一模一樣的一塊玉石,此刻就在山外山。
掛著“封鄴”字牌的茅屋內,桌案正中,劫境玉在將合的夜色下忽閃著冰冷的微光。
酆業漠然望著。
劫境玉的玉面上,此刻正落著兩滴覆蓋的血。下面那滴已然乾涸,而上面那滴,剛從他指腹落下不久。
微光映在昏昧的屋內。
清冷如水的玉石面上,正亮著一副畫似的顯影——
仙界霧山雲海間。
界門之下,魔俯身吻著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雙目緊闔,顯然動情至深。
而下一息,魔懷裡的女子忽睜開眼。她從身側拔出了一把翠玉匕首,抵在了魔的心口。然後四目相對——
她一寸一寸,在他眼前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胸膛。
直至畫面碎去,魔最後一絲氣息消散前,他都未停下那個被血染紅的吻。
像自甘赴死。
“……”
酆業垂下眸。
冰冷而漆黑的魔焰轉為絲縷的實質,從他袍袂慢慢攀起。
許久,魔闔上眼。
桌案上的劫境玉旁,刻著不知什麽人,連同劫境玉一並給他留下的金色小字。
此刻正緩緩消散——
[她是你今生死劫。]
[你會愛上她,然後心甘情願死在她手裡。]
[萬死之仇,功虧一簣。]
“——篤篤。”
屋門兀地叩響。
魔睜開眼,冰冷暴戾的漆眸望向門外。
劫境玉,整面桌子,再到屋裡的一切,在他身周繚繞的黑霧裡無聲而緩慢地化作齏粉。
門外。
少女低聲:“酆業,你在麽。”
第47章 玄門問心(二十二)
◎【一更】那你便吃了我吧。◎
叩門聲裡,魔抬眸望向窗外。
人間清月的輪廓藏在雲後,光華噬盡,正被夜色徐徐染上再難以褪卻的黑。
明夜的明月或許依舊清輝如水。
可它還是這輪明月嗎?
更何況,劫境玉裡,時琉握著一寸寸刺進他心口的那把翠玉匕首,他雖還未見到過,卻看得穿它的本相——
與長笛、神脈劍、天衍印相同,都是這三界裡唯一一種能斷滅他這最後一縷神魂的材質。
這一點三界近無人知。
也因此,酆業很清楚劫境玉未有半分作假——若玉中畫面發生,那便是他無以逃脫的死劫。
比萬年前三界之戰更徹底。
他的明夜,將再無明月升起。
“……篤篤。”
叩門聲再次響起。
“酆業?”
魔偏過視線,漠然望向門外。
一兩息後。
空蕩而隻余四壁的房屋內,魔的身影如鏡花水月般慢慢淡化,褪去。
與之同時,屋外站著的時琉隻覺著渾身被什麽冰冷至極的氣機近壓迫之勢地席卷一裹,隨後整個人便原地消失——
時琉再睜開眼時,人已在一片密林旁的空地處。
林旁瀑布在夜色裡如練如雪,白得刺目,每一道飛流而下的水都如劍一般,凌厲無匹,將瀑布下的山石削磨得光滑如玉。
然後水流入了緩勢的溪河,自高而低,平緩清澈地淌過時琉的腳邊。
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不知還是否在玄門內。
可時琉只有短暫的一息怔滯,她便回身,緊緊望著溪邊褪去那身青衣而如一道雪華的身影。
“說。”
那人聲線寒寂。
不知是今晚的月華還是瀑布山溪太冷,染得那抹雪白長袍也疏離清冷,如在天巔,如隔雲泥,孑然遺世,遙遙不可及。
時琉忽覺著,自己朝他跑得太急、跑得惴惴而火熱的心口也像是被什麽冷水澆過,沾著山水涼意的風將她一吹。
她輕栗了下。
“酆業,”時琉聲音微顫,“我真的便是,九竅琉璃心麽。”
“——”
林與瀑布驀靜。
林中夜鶯止鳴,風聲忽墜,連飛湍的瀑布都戛然而停,仿佛整個世界都將在這一息之後歸於寂滅。
然後。
“嘰喳。”鳥雀重啼。
“呼——”夜風再起。
“嘩——”白練直下。
溪旁雪白的袍袂也輕輕飛起。
就仿佛那一瞬的死寂只是時琉的錯覺。
可她知道不是。
九竅琉璃心,仙界天門之下,她能輕易分辨人心,明晰那些旁人眼裡無形氣機的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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