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桌案後,晏秋白一怔,旋即莞爾失笑,同樣起手回敬了一杯。
燈火掩映得他瞳眸灼灼。
時琉想應當是妥當了,放心地落回杯子。
然後一抬眼,時琉就對上袁回扶額望她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神態。
少女沒什麽表情地微歪了下頭,頭頂收拾了大半個時辰才捯飭出來的金玉叮當的牡丹髻跟著輕晃了晃:“我做錯了?”
袁回歎聲:“師姐還覺著自己哪裡對啊。”
“嗯?”
“你和師兄可是一個月後就要鴛鴦眷侶,比翼雙飛的,哪有這麽,這麽,”袁回憋了半天,“我爺爺都沒你古板。”
“很古板嗎?”
“就師姐你剛剛敬酒那個大禮,知道的是道侶之間相敬如賓,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是誰家拜壽。”
“……”
少女沉默幾息,點頭:“那我下次注意。”
袁回梗了下,也不知道說什麽,在心底腹誹自家師兄日後自求多福,便調身準備回去了。
只是還未邁開第一步,身後少女忽喊住他:“等等。”
“師姐還有何吩咐?”仿佛見朽木開竅了的神色,袁回眉開眼笑地轉回來,“可是要我捎什麽話?”
時琉又望了眼方才掃過的玄門弟子坐席,她一頓,輕聲問:“玄門弟子今日到場,可有告病未至者?”
“遺漏了?沒有吧。”袁回扭頭看了遍坐席。
時琉眼神微晃。袁回既然未察,那便是酆業暗中離開,並沒有任何明面上的借口或者由頭。
他也是放心,便不怕被察覺嗎。
少女垂了垂睫:“嗯。那你回去吧。”
“噢。”
袁回看了眼這個不開竅的榆木師姐,搖頭歎氣地回去了。
到晏秋白身旁,袁回落座,憂思鬱結:“師兄,十六師姐她實在是……”
“如何?”晏秋白淺一回眸,似笑非笑地望他。
袁回梗住:“挺、挺好的,師兄你多加珍惜。這麽好的姑娘,世間恐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嗯,我也這樣覺著。”
“?”
不等袁回產生自我懷疑,就聽晏秋白又問:“方才你走之前,她叫住你,是有什麽事情嗎?”
“啊?沒什麽,就是師姐忽然問我,今日有沒有告病未至的玄門弟子。”
晏秋白略微意外。
袁回想了想,忽地恍然:“噢,其實師姐是表面上很淡定,實際上也很緊張的,所以這麽一目了然的全部到齊的狀況,她還要再跟我確認一遍。”
“——”
晏秋白眸裡微晃的笑意兀地凝住。
一兩息後,他側眸:“今日不曾有弟子與你告病?”
袁回想都沒想:“當然沒有啊。師姐入族之禮這種大事,誰敢告病不來?再說了,要告病也不會找我嘛。”
晏秋白放下酒杯:“那與你師姐和你同至時家的那名弟子呢。”
“哎?”袁回扭頭,對著不遠處弟子席中一指,“那不是在那兒嗎?”
晏秋白起眸望去,瞥見席中一位幾日前隨他和時璃同至的弟子。
酒杯在修長指骨間緩緩握緊。
“怎麽了師兄,”袁回笑著轉回來,像全然無察覺,“你是不是喝醉了,連隨隊下山的師弟們都不記得了?”
默然過後,晏秋白淡淡勾笑:“嗯,我記錯了。可能是這幾日太累了。”
“那我再敬師兄一杯,算是晚到的接風洗塵?”
“……”
抬起酒杯,晏秋白從袍袖側隙望向對面——
桌案後的少女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盞中燈影恍惚。
池中月影也恍惚。
長空潑墨,一輪彎月如刀。
時家迎賓殿的側殿旁有一池荷花,只可惜九月已末,半池凋零,滿目的姹粉嫣白支離殘破,委頓在碧葉叢中。
露出半灣清池,映著天上的月影與水邊的人影。
而後清風拂過,雪白衣袍旁,又多了一道藏在金紅盛服間的香影。
雪白衣袍側過身。
酆業神色冷淡,漆眸裡深淺莫辨:“你怎麽知道我在哪兒。”
時琉抿了抿唇,還是坦誠以告:“天境巔峰,觸碰到造化之力後,你離著近時我便能察覺到你的位置了。”
“隻對我,還是都如此?”
時琉眼神微黯:“隻對你。”
酆業一怔,薄唇微勾,像是自嘲卻又像愉悅:“難怪。”
他轉回身去。
——難怪什麽。
時琉低下眸子想。
他是在想,難怪她是他命定之劫嗎?就仿佛一柄天生便克制他、生來便注定送他歸滅的利器,連對他氣息都格外敏銳,像冥冥中氣機相連。
時琉默然地陪他站了許久,才開口問:“主人不進去嗎?”
“進去?做什麽,”酆業微狹起眸,懶洋洋的聲音像隨口說,“賀你們大婚將締的夠多了,還想再多聽一句?”
時琉沉默了下。
——
要是多他一句,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
時琉認真想過,然後點頭,仰臉:“如果主人願意說的話。”
“?”
酆業再忍不住,他冷睨過來,字字聲沉:“你還想聽我祝你大婚之喜?”
於是一夜竭力避過,但少女身影終究還是在這一次徹底映入他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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