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來奪!而非她讓!
時璃想著,再次起劍,立於身前。
劍勢將起之前,時璃略作停頓,抬眼望向對面:“這最後一劍,也是我最強一劍,名為斬魔。此劍若出,即便結界防護,你也恐有重傷之險——你確定要接嗎?”
時琉平複氣血,蒼白而安靜地抬眸:“道門大比,我一定要贏。”
“好,請接劍。”
“……”
結界之內,風雲忽起。
而結界外的主看台上,面色沉重的晏歸一眉峰驟擰:“時璃。”
那一劍聲勢浩大,即便隔著結界,袁滄浪等長老也面色微異。
“這一劍,似乎並非宗內各峰的藏書閣所錄啊?”袁滄浪遲疑,“掌門,是不是應該叫停了?”
“停不了。”晏歸一慢慢歎氣,闔目,“此劍既出,非傷無回。”
袁滄浪急了:“那十六——”
“有結界陣法的防護在,不會有什麽大礙。”晏歸一重新睜眼,情緒也已壓回去,“一個重傷,一個反噬,是該叫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受些挫折才行。”
晏歸一話聲未落,結界中卻再起劇變——
風雲大勢之下,時琉同樣立起斷劍。
察覺到那與第二劍仍不相同的氣機,時璃面色微異:“小師叔祖的問天劍,竟還不是你的最終底牌?”
“我與你不同。”時琉輕聲。
她一路行來,沒有父師庇佑、沒有族人捧護、沒有世人愛戴,只有一位救了她、卻告訴她螻蟻於他無用的魔。
時琉抬眸:“所以,我的底牌只會是我自己。”
“這道劍意,是我在幾個月前,偶然所悟。”
“劍名,同歸。”
話聲落時,斷相思清鳴暴起,裹挾風雲,轟然而至——
“砰!!”
無盡翻滾的氣機相撞。
下一息,結界光罩驟然碎裂,如無數金光四散迸射!
看台之上驚呼一片,紛紛躥躲。
“自創劍法!”
“天境之劍,怎會如此恐怖?!”
“擂台!擂台沒了!”
“這哪是同門比鬥,這是不要命的打法啊!?”
“人呢,兩位仙子還活著嗎?”
“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呢,沒見玄門掌門和長老們都在,怎麽可能放任這樣的仙才出事?”
“……”
眾人議論聲裡,主擂台區域的煙塵也終於消散,已然被龐大氣機相撞而震得粉碎的擂台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而碎石間,兩道狼狽身影現出。
時璃面如金紙,震撼而不可置信:“…自創劍法?”
在她對面。
一身衣裙襤褸的少女拄著斷劍,單膝跪地,青白衣衫藏不住數處長傷,鮮血幾乎染紅了半副衣袍。
時琉咳出了憋著的最後一口血,仰面。
少女始終清麗平靜的面龐上,終於勾起了一絲淺笑:“道門大比,我贏了。”
“……是。”
時璃聲音顫栗:“三劍已盡,你贏了。但我不懂為什麽,我所掌握的劍法同樣不在百數之下,我比你入修行要早得多,我……”
“原因很簡單啊。”
時琉輕聲,沉沉的眼皮輕顫著,低下去。
聲音也猶如夢囈。
“我已死過一次。死無可懼。”
反正世上再無留戀。
那夜後山瀑布下,她便想好了。
來日不得羅酆,她此心送他。
來日若得羅酆,她欠玄門無盡,便拿此命去抵。
這恩,還他了。
她與這世上也再無乾系。
“——”
少女闔目。
她扶劍倒下。
“十六!”
主理台上,晏秋白面色沉冷,終於再不顧禮程規矩,縱身而下,直入碎石廢墟。他到了倒地的時琉面前,單膝跪地,將人抱起。
“道門大比結束。”
晏秋白清聲寒徹,長眸低斂,身影須臾便在百丈之外——
“頭魁,玄門、封十六。”
“時璃擅闖大比、破壞規程、傷及同門,罰入後山,洗練池幽閉思過三月,不得容情!”
“……”
碎石之間,望著那道決然遠去的背影,時璃面如金紙,到底還是沒能抑下,咳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場中一息數變,看台上玄門之外的仙門和時家來客都有些回不過神了。
而玄門區域。
望著下面兩走一留的場面,長老們也表情古怪各異,紛紛望向正中為首的晏歸一。
人頭間,有人打了個酒嗝。
“哎呀……三位天驕,配不平,果然要出點問題的……這下全天下都要知道,玄門與時家的親事,結不成啦……”
“蘭師妹,你又喝多了,快別說了。”
“不說就不說……哎,你們誰見我帶來的,那隻燒焦了的狗子了?”
“?”
四爪火雲紋的狗子,狡彘,此刻正被提在最遠處的看台的一角。
酆業冷冷抬眼,望著天邊那道已經快要消失的人影,眸裡墨海翻湧。
狡彘狀如僵犬,一動不動地縮著爪子:“主,主人,我真的忘,忘了。小螻蟻她,不會出什麽事吧?”
“……”
酆業無聲站了許久。
直等到抱著時琉的那道身影消失,酆業眼神微抬,瞥到那將落山的金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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