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手死死抓著師雁行的衣服。
江茴稍顯尷尬。
“沒事。”師雁行倒不討厭這種感覺。
況且到底佔了這副身體,讓她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順帶著幫忙照顧下原主的家人,也算分內之事。
說起來,長女師雁行,乳名颯颯,次女師魚陣,乳名淙淙。
颯颯,大雁凌空之態;
淙淙,遊魚擊水之姿。
兩個名字皆有張揚大氣、自由高遠之感,與周圍幾個村落的女孩兒們“丫”“娘”“香”胡亂湊合的名字,十分格格不入。
而她們的父親不過是尋常農夫,大字不識幾個。
名字都是江茴取的。
江茴讀過書,甚至私下還為長女啟蒙……昨天與自己交談時,說話也頗有條理。
在師雁行的記憶中,江茴的娘家人似乎根本不存在,而本村和周遭幾個村鎮中也鮮有姓江的。
她絕不會是尋常農婦。
思及此處,師雁行又飛快地打量江茴幾眼,發現了更多昨天沒來得及注意的細節:
她的體態輕盈,脊背挺直,哪怕多年勞作讓她的雙手和面頰變得粗糙,也不難推斷出,此人以前一定接受過長期且嚴苛的教導。
那麽問題來了,這樣一位出身絕對不低的女郎,為何要孤身來此窮鄉僻壤之地,嫁給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匠?
不等師雁行想出個所以然,魚陣就揉著眼睛醒來。
小姑娘睡得口水都流出來,小臉兒紅撲撲,因為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中滿是朦朧睡意。
她懵了會兒,“介~介!”
師雁行:“……”
她神色古怪地戳了戳小朋友軟乎乎的腮幫子,忍笑道:“再叫一聲?”
魚陣乖乖道:“介~介!”
師雁行哈哈大笑。
這怎麽還是個天津腔!
江茴和魚陣都被她笑得滿頭霧水。
後者雖不清楚她在笑什麽,但也傻乎乎跟著笑起來,露出滿口小奶牙。
睡了一覺,好像身體和靈魂融合得更完美,師雁行沒有再像昨天那樣頭暈目眩,於是決定下去走走。
秋日早晚雖已頗有涼意,但日照時間還算長。
太陽一出,屋裡反倒比外面冷。
師雁行慢慢走出來,抬頭迎接穿越後的第一縷陽光,腿邊還跟著個抓著她衣角的魚陣。
見姐姐眯起眼睛看太陽,魚陣遲疑了下,也學著做。
唔,刺眼!
師雁行低頭,見狀輕笑出聲。
這小姑娘反應好像比尋常孩童慢些,呆萌呆萌的。
這是一座北方農村很常見的三合院,正南開門,南側靠牆是牲口棚、柴火棚和旱廁。
原本那裡有一頭牛,可惜兩年前這家的男主人生病,漸漸地銀錢短缺,就給賣掉了。
如今僅剩一隻公雞和三隻母雞。
清早師雁行被吵醒,這隻公雞功不可沒。
東廂房放置農具並各色雜物,西廂和正房之間搭著廚房,順帶著也做儲藏糧米之用。
院子裡種著兩株高大的柿子樹和一棵石榴樹,取“柿柿如意”“多子多福”的好意頭,都是北地常見的家養樹木。
此時柿子樹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果實,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吃到甜甜的柿子了。
三面牆和院中空地搭了許多架子,上面爬滿了各色藤蔓蔬菜,靠牆還有兩隆蘿卜白菜。
若不是還有這些自家種的菜蔬,只怕娘兒仨也撐不下來。
房體用泥巴和草晾曬成土坯搭建,材料隨處可見,造價低廉,是北方非常常見的建築模式。
男主人生前曾努力攢錢,希望給家人換成更氣派寬敞的青磚大瓦房。
奈何天不遂人願。
師雁行一圈打量下來,就發現江茴正抓雞。
那大公雞體格雄健,腳爪上寒光閃閃幾根尖甲,抓著地面跑得飛快。
江茴顯然沒多少抓雞的經驗,去雞籠折騰半天,雞毛都沒摸到一根。
大公雞拍拍翅膀,施施然落到旁邊的柴火堆兒上,不緊不慢梳理著斑斕的羽毛,看向江茴的豆粒眼中,明晃晃帶著鄙視。
江茴又羞又氣,一扭頭,發現外面一大一小正扒著雞籠看自己。
師雁行:“……”
師魚陣:“……”
玩兒呢這是?
江茴一張臉騰地紅透了,“公雞不能下蛋,每日喂養還要耗費許多,不如殺了來吃。”
大病一場,也該補養補養。
旁邊三隻母雞頓時流露出些許優越感。
我們不光吃得少,隔三差五還下個蛋呢!
師雁行看看旁邊瘦得奶膘都快沒了的魚陣,再看看排骨精似的江茴,都不必找鏡子,就能想象出自己是個什麽模樣了。
這娘兒仨,確實得補一補。
魚陣仰頭看著她,又指了指圈裡的雞,操著一口天津腔道:
“介~介,雞!”
最後,還是病秧子軍團集體出動,這才將那隻耀武揚威的大公雞拿下。
頂著滿頭雞毛出來時,三人對視一眼,都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樂。
將大公雞綁好,脖子上劃一刀,血就咕嘟嘟冒出來。
師雁行趕緊拿碗來接,抽空還對蹲在一旁看的娘兒倆解釋,“回頭撒一點點鹽,就能吃血豆腐了,對身體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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