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發上混沌睡了幾個小時,夢裡好像回到了初中。
她漂浮在空中,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那道灰色的身影,可憐地躲在人群中悄悄注視她。
看著畢業照那天,她走後,那道灰色的身影一直孤單地站在原地。
她很想過去問問,後來的幾年,他有沒有像她隨口祝福的那樣,一帆風順,過上很好的日子。
她很想告訴他,很多年後,他成了很耀眼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人會喜歡他,他不會再孤單,不會再被別人輕視。
她很想告訴那個走遠的女孩,能不能回頭看一眼那個小男孩,再看一眼他。
毫無預兆,薑初宜從夢中驚醒。
她呆呆地擁著被子,抬手摸臉時,發現濕漉漉的一片。
原來她也掉眼淚了。
*
隔了一天,薑初宜打電話給王沃雲,問她視網膜脫落的術後注意事項,用本子記下來。
她在微信上跟宗也助理溝通完探視時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去超市買了點水果。
到達住院樓時,薑初宜在底下繞了幾圈。不知道是近鄉情怯還是怎麽的,她一時半會不敢上去。
最後,薑初宜決定爬樓梯上去,借此來平複心情。
等她氣喘籲籲到達樓層,推開消防通道的門,發現王灘和冀凱倆人坐在廊道的長椅上玩手機。
薑初宜擦了擦汗,輕手輕腳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冀凱抬頭,往她身上望了眼:“這麽熱啊薑老師?”
薑初宜嗯了聲,在他旁邊坐下。
王灘抬起下頜:“你直接進去吧,人在裡面躺著呢。”
“我坐會兒。”
“怎麽?”王灘輕笑。
“我得做一下心理準備。”薑初宜把水果放在腳邊,“我有點怕看到他慘兮兮躺床上的樣子。”
“不慘呢,宗老師風采依舊。除了眼睛看不到,還是挺帥的。”
薑初宜笑了笑。
“那什麽。”王灘神色別扭,欲言又止著,“前兩天給你發的那個消息,我道個歉。我一個大老爺們,確實不該懟你這種小姑娘,你和宗也的事兒,我不該多說,顯得我很八婆似的。”
薑初宜疑惑:“你那個消息,也不算懟吧,不就是跟我開開玩笑麽。”
王灘嗯了聲,“反正你不介意就行了。”
薑初宜看王灘的樣子,猜測宗也估計跟他說了什麽。
除了宗也,好像他身邊的所有人,在某些事情上,對她的態度都很小心,就算是開玩笑,也從來不讓她難堪。
薑初宜以為是自己神經大條,所以從未在西暴這幾個人身上體會到外界說的“高冷”。現在想想,估計他們對她這麽友善,多半也是因為宗也的原因。
冀凱後知後覺,插嘴道:“薑老師和宗也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傻狗,玩你的遊戲。”王灘白了一眼他。
薑初宜:“你們這兩天都放假了?”
“宗也這不是做手術了麽,我們順便跟著休幾天,公司還沒敢把消息透出去呢。”
薑初宜了然。
她又坐了會,起身,“我進去看看。”
王灘嗯了聲。
薑初宜輕輕推開門,坐在床邊的阿席立刻轉頭。
她連忙用手指抵住唇,噓了聲,把水果遞給阿席,無聲給他比了幾個手勢。
阿席點頭,拎上袋子出去,把門給他們關上。
室內恢復了一片安靜。
房間的窗口敞開了一點,擺著盆花,太陽被玻璃投射出細微的反光到地板上。宗也半趴在床上,眼睛纏繞了一圈白紗布,呼吸起伏地很輕,像是睡著了。
薑初宜靜靜看著他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宗也動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他手稍微抬了抬,“水。”
薑初宜身子前傾聽他的話,詢問:“你是想要喝水?”
“初宜?”
“是我。”
“能扶我坐起來點嗎。”
薑初宜幫他把枕頭墊在身後,又端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遞給他。
過了會,她才意識到,宗也現在看不見。
薑初宜把水杯的邊沿湊到他唇邊。
宗也配合著她的動作,微微仰頭。
她怕嗆到他,看他吞一口,才喂一點。
等差不多了,薑初宜準備收手。
宗也將她的手腕抓住,無比平和地問,“我能再喝點嗎?”
她無奈,沒依著他,“醫生沒跟你說嗎,剛剛做完手術,不能喝太多水。”
聞言,宗也慢慢放開她的手。
薑初宜坐回原位,把水杯放好後,盯著他沾染著水痕的唇。
宗也眼睛暫時看不見,好像也有一點點好處。
他能休息,而她能這麽肆無忌憚地看他,也不會被發現。
薑初宜:“宗也,做手術疼嗎?”
“還好,不疼。”
“你騙我,我媽媽說這個手術很疼的,要做一個多小時,也不能全麻。”
他靜了靜,“這點疼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薑初宜終於問:“你這些年,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怎麽了。”宗也笑。
“我聽你叔叔說了一點以前的事。”
“說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我們初中的一些事。”薑初宜聲音變得內疚,絮絮叨叨,“我當時應該再細心點的,你還說你欠我一個謝謝,其實我根本就沒幫到你太多,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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