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四叔額頭都貼到了地磚上:“謝陛下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與穰縣縣衙淒淒慘慘戚戚的感覺不一樣,南陽縣衙裡簡直氣象一新。
殺了縣丞、縣尉後,便有許多百姓蜂擁來擊鼓鳴冤。葉敬儀審了幾個案子便氣得臉色發白,直接使人拿下了一班衙役。
這些人從前跟著馬錦回可沒少乾缺德事。
整個縣衙除了刀筆吏,全換了新人。便是刀筆吏,也有兩個挨了板子之後給清退了。
葉敬儀辦了幾件案子之後,南陽百姓擦著眼淚直呼“父母青天”,又稱葉三郎“閻羅金剛”。
兩個年輕後生殺人辦案的時候眼都不眨,卻被這些哭著跪拜感謝的百姓給弄得手足無措,扶起這個又趕緊去扶那個——
“老丈,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們了!”
“這位嬸子快起來!”
“孩子別哭,害死你爹娘的人已經殺了,以後不怕了。快起來,快起來,不要跪!”
葉三郎在這裡是為了給葉敬儀保駕護航。
葉碎金是特特把他從方城那邊抽調過來的。她與他說得很清楚:“這是葉家第一個出仕的人,他這一步必須邁得穩。”
在方城之前,葉三郎還會與葉碎金爭辯人命之貴賤。經歷了方城之後,葉三郎隻握住刀柄,頷首:“明白。”
他陪著葉敬儀在南陽一直待到七月二十一,南陽縣衙空出來的位子新人就位,上下捋順,終於可以回塢堡去了。
葉敬儀給他送行,鄭重行禮:“三郎,多謝了。”
若沒有葉三郎,單靠他一個書生,是不可能擺平南陽這個爛攤子的。哪怕是把這些護衛直接交給他也不行。他沒有那個魄力。
來之前也是幻想了很多場景,全是運用自己的才華和頭腦,去解決可能遇到的問題。
真到這裡才知道官場多少手段,能把人,特別是他這種新人,玩得團團轉。
他還在憤怒又束手無策的時候,本家的三郎便拔刀了。
擋在他面前的障礙於是就都消失了。
那一刻葉敬儀明白了。
過往的自負才華太可笑了。他區區一人於世道,不,僅僅對一個小小的南陽縣來說,他都是如此渺小無力。
但是背靠著葉家堡,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族”的意義所在。
“三郎。”葉敬儀凝目看著葉三郎,肯定地說,“你變了許多。”
都是族人,又是同輩,便不常在一起玩耍,也是認識、相互知道的。或者本家的三郎知不知道他他不清楚,但他肯定是知道本家的三郎的。
敦厚沉穩——這是族中長輩對他的評價。
說的接地氣一點,就是老實憨厚,話不多,實心眼子。
但這個憨厚老實的三郎在南陽表現出的冷硬與果決讓他震驚,打破了所有他對他的既有印象。
三郎聞言,垂眸片刻,抬眸笑道:“永皙又何嘗不是?”
葉敬儀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安靜、弱雞、愛讀書的族兄弟。在眾多的族人中並沒有什麽特別起眼的地方。
三郎這半個多月是親眼瞧著他的心細如發、縝密周全,親眼瞧著他一雙眸子從帶著天真的單純到一日日地深邃深沉起來。
脫離了幽潔雅淨的書房,被扔進了南陽這樣一個染缸裡,心思簡單的書生每天睜開眼面對的便是繁瑣俗務和詭譎人心的痛擊。
可以說最開始的那幾日,他幾乎是被按在地上暴打的。三郎都有點擔心他扛不住。
但這族弟咬牙堅持下來了,到他替他清理了障礙之後,他已經猶如脫胎換骨。
三郎有時候也會感歎,六娘到底生了一雙什麽慧眼,能從一眾族人中挑選出看似平平無奇的葉敬儀作為先鋒,踏出這第一步。
她這個任命,並不是沒有反對之聲的。父親去京城前悄悄告訴他,本家有一些長輩對葉敬儀的任命頗為不滿。
畢竟是一縣之令的位子!就這麽給了一個旁支的年輕子弟!
明明族中還有這麽多壯年長輩,哪個不比葉敬儀一個年輕後生更富有做人經驗,擱著誰能服啊。
但葉碎金全不管,她定下來的主意,誰也別想動搖。
所幸,父親是支持六娘的。
父親說:“她講的有些道理,是得年輕人才能有衝勁。要擱著我去,確實有許多抹不開的情面,難免束手束腳,積弊難除。縣丞、縣尉可都是本地積年的老人,和流官不一樣,都幾十年不挪窩,扎根深著呢。”
父親還說:“六娘說本家子弟都要在軍中,講得太對了。啥縣令不縣令,還不是咱們葉家堡說拿下來就拿下來。這世道,官印沒有拳頭大。單衝六娘這一句,我就信她。”
父親和六娘能一條心,太好了。
葉敬儀笑笑,問:“家裡都還順利吧?”
一州之內,聯絡方便,葉三郎和葉家堡之間每日都有快馬互通音信。
葉敬儀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這裡的每一天的應對、舉措,都被匯報給了葉碎金。葉碎金人沒來,卻一直遙遙地盯著他呢。
萬幸,在葉三郎的支持下,他扛過來了。
雖然整個人被抽筋拆骨重新組裝了一回,再也回不到從前。但葉敬儀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路才剛剛從腳下開始。
“新兵已經開始訓練了。”三郎說,“我得趕緊回去。來之前六娘說了,給我留著位子,新兵我們要親自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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