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長公主,她更願意做皇后,因皇后的下一步是太后。兒子總比兄弟和侄子值得依靠。
“當然,”大公主抬起眼,“都比不上做皇帝。”
“可惜,我沒有那個本事。”
“你,這麽厲害。”她凝視著葉碎金問,“會做皇帝嗎?”
葉碎金道:“有點早,不過我可以先稱王。”
大公主慨歎:“啊,羨慕你。”
她真誠地道:“你的父親,比我的父親強。”
葉碎金自己都是四十多歲年紀,人活到這個年紀,對早亡的父母已經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悲傷思念,還給父母套上本來沒有的光環。她能更客觀地去看待和評價父親。
她回答:“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兄弟,他沒有兒子的緣故。”
她沉思了一下,又道:“還有一種可能,他走得太急,甚至沒有機會過繼。”
如果葉碎金的父親不是死得那樣急,如果他還有時間布置後事,便是葉碎金也沒法保證自己一定能繼承葉家堡。
如果父親指定了繼承人,便是部曲們也沒法支持她了。
所以人的一生,是由太多太多因素共同推動,受自己控制的,和不受自己的控制的。
大公主已經不構成威脅,葉碎金沒有必要非殺她。
但大公主的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她也不想作為階下囚或者卑微的庶人活著。
她求死。
葉碎金問她有什麽遺願。
她想了想:“請給我全屍。”
“請將我陪葬在我父親的陵寢裡。雖然他可能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想伴在他身邊。”
“賜死我的人請找個好看些的,我喜歡美人。”
葉碎金都答應了,她叫了盧青簷去。
大公主一生閱美人無數,差點不記得盧青簷。好在還是想起來了,畢竟盧青簷那次上京,也是為著葉碎金的事。
她十分心疼:“臉怎麽了?”
盧青簷的臉不完美了,對大公主這種愛美人的人來說著實讓人心痛。
盧青簷自己毫不在意,他追隨葉碎金數年,為盧家拿到的利益使得他在家族的地位一路走高。
如今,也只有搭上了魏帝的二房才能跟他爭一爭。
但魏帝對商人太狠,老家主並不看好。
他道:“不在意這張臉,做事就更專心了。我的主公不喜歡別人分心。”
大公主歎息。
盧青簷臉雖不完美了,卻仍然是個完美的情人。他將大公主擁在懷裡,輕輕安慰:“我送你一程。”
到這時候,大公主才開始害怕:“會很痛苦嗎?”
“不會。”盧青簷說,“很快的。”
他將長頸瓷瓶塞進大公主的手裡,讓大公主握住,可大公主的手一直發抖。
“別怕,”盧青簷說,“我往裡面放了糖。”
他讓大公主靠在自己的懷裡,握住她的手,把瓷瓶送到她的嘴邊,喂她喝下。
大公主毒發,在他懷裡疼痛扭曲。
盧青簷緊緊抱住她,溫柔地道:“別怕,我主公答應你的,都會做到。”
“相信她。”
大公主七竅流血,疼得指甲摳進他的手臂裡。
“多……”她說,“多謝……”
最後,她輕輕喚了一聲:“父皇……”
手臂垂落。
這在父親庇佑之下,燦爛肆意的一生,在這裡終結。
葉碎金沒有立刻入主京城。
就像葉四叔所說的,她仿佛長在了馬背上。
十二月,葉碎金大敗秦王於邢州,秦王薨。
來年三月,諸王不敵,紛紛避戰。
趙王退至青州,據守山東。
他兩個兄弟南北對分了河東道。
齊王退至河東道太原府。此時定難軍李家攻佔了府州、麟州、嵐州、憲州、石州,對太原府虎視眈眈。齊王不得不跟定難軍李家爭奪起了地盤。
吳王退回河東道絳州一帶。但裴澤拿下了關中,向北、向東擴張。吳王與裴家軍開始了爭奪。
至此,中原腹地盡落葉碎金之手。
六月,重生整整七年,葉碎金入主京城,稱王。
是為中原王。
此時,她擁有襄陽至荊南的事也不必再隱瞞。
高盼再不用做她的遮掩,荊州真正的主人,露出了她的獠牙。
她擁兵十六萬,陳重兵於荊南、鄂州,角抵楚魏。
猶如一根楔子,從江北楔入了江南。
當楚帝得知真相,眯起了眼眺望北方。
“那個女子……”他喃喃,“竟叫個小輩騙了。”
說完,失笑。
“倒要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我老頭子,盡量多活幾年。”
長長的車隊進京。
四夫人、桐娘、蘭娘都忍不住挑起簾子向外看。眼睜睜看著宏偉的城牆越來越近,高大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車子駛入長長門道裡,許久,才突然又大放光明。
京城的建築,鱗次櫛比,叫人目不暇接。
隻才經過幾回反覆的大戰,街上的人卻不及比陽城多。
但四夫人、桐娘、蘭娘都知道,繁華起來只是遲早的事。
她們是先頭部隊而已,很快,眾多的葉氏族人、將領家眷都會大規模地跟著遷移過來。
權力的中心,將從比陽遷移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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