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喋喋不休語速很快,但難掩興奮地一口氣說完。
看上去像是大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像是慶幸剛才沒有因為自己的疏忽捅出太大的簍子。
侄子劈裡啪啦地講了一大串,賀津行聞言,禮貌地打了個手勢中斷了與阿sir的談話,這才轉過頭,沒頭沒尾地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說,她還喝酒了?”
“啊,喝了點,我生日嘛!但是沒事,也沒耽誤她順利出來啊——”
“嗯。”
賀津行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你也回去吧。”
“?”
男人平靜的面容反而讓賀然原本驟然放松的心情緊了緊,就像是敏銳的生物永遠能夠準確捕捉到空氣中微動的危險預兆。
到了嘴邊慶幸的話突然停頓,少年盯著面前其實比他年長不了多少、但輩分上實實在在略高一籌的長輩。
“怎麽了嗎?”賀然問。
“沒事,”賀津行說,“你先回家,今晚這麽亂,老爺子該為你擔心了——”
賀然緩緩地點點頭,剛想轉身走,就聽見男人不急不慢地說完了後半句。
“等事情都解決了,我親自去跟苟家商量你和苟小姐解除婚約的事情。”
低沉緩慢的聲音落地有聲。
平靜得就像是每日新聞聯播過後,一定會播報天氣的氣象員在提醒大家,明日有雨,出門請務必帶傘。
……
與此同時,遙遠的某個陰暗巷子裡。
苟大小姐並不知道在今夜混亂的夜未央,此刻有人替她吹響了自由的號角,幸運女神即將垂青她已然走向滅亡的婚約。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朦朧的細雨。
苟安渾渾噩噩地趴在一個人結實的後背上,酒精上頭已經到達了最巔峰,她已經有點兒搞不清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是在未來既定的噩夢裡。
還是在她依然是光鮮亮麗的千金小姐的現實中。
她閉著眼,白皙的雙臂蹭的都是鐵鏽髒兮兮的,卻死死地環繞著前方的人。
——就像是一顆攀附纏繞蒼天大樹的寄生植物。
此時此刻背著她的人身上有汗液混雜著血腥的氣息,明明是不好聞的氣味……但苟大小姐如同最溫馴的小動物,用柔軟且冰涼的鼻尖,輕輕地蹭著那人堅硬的刀削發發碴。
蹭完了還要深深吸一口這壓根不好聞的氣味,苟安嗆得打了個噴嚏,卻固執又貪婪地又吸了一口……
柔軟的唇瓣不經意掃過在那人修長的頸脖上。
這個動作讓原本托著她臀部,不讓她往下掉的結實手臂緊了緊——
肌肉凸起,被雨水打濕的白色襯衫下,血跡原本已經被衝淡,只是又因為片刻的緊繃傷口流淌出更多的新鮮血液。
然而傷口的持有者像是豪不在乎。
……………………被當什麽阿貓阿狗吸了個夠本這件事比較讓他忍無可忍。
“別亂動。”
低沉的男音,嗓音沙啞,本就話少的人被迫對著背上的醉鬼出言警告,“扔你下去了。”
回應他的威脅的是,掛在他臂彎上的兩隻光.裸的腳丫子蹬了蹬,蹭上鏽跡的大拇指張開,往回一扣,結結實實地以相當柔韌性好的角度,踩在了他濕漉漉的白襯衫上。
“……”
汙髒和鐵鏽蹭了上去,始作俑者卻像是惡作劇得逞,抱著他的脖子“溉嘿嘿嘿”地發笑。
胸腔的震動透過背部傳遞。
放肆的怪笑聲中,上一秒還在嚴厲發出警告的人再次陷入沉默,這次顯然是因為事情發展的荒謬程度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
嚴格地來說,此時,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扔下她?
背都背得那麽遠了。
齋普區的著名筒子樓建築群就在眼前,黑色破舊的建築,路燈早已不剩幾盞幸存,綿綿細雨中,昏黃的微光在苦苦支撐。
牆上的斑駁廣告因為潮濕掉落了一些下來,連著印在牆皮上的通下水道廣告——
撕裂的牆皮痕跡,就如同這些老舊、搖搖欲墜的建築,是這座城市的傷疤。
已經接近凌晨三點,有些賣早餐出攤的人家已經亮了燈,半開的窗戶後傳來人細碎的對話聲。
“聽不懂人話?讓你別動了。”
喉結滾動,他只能啞著聲音警告。
興許是那語氣裡的無奈又進入了熟悉的節奏,背上躁動不安的小姑娘居然真的安靜下來。
她抱著他的脖子,有點乖地說:“哦。”
苟安閉著眼,臉順勢往前方那人的頸窩裡埋了埋。
醉意讓她的腦子根本運轉不過來。
但是她知道此時此刻正背著自己的,是全世界最令她放心的存在。
“對嘛,有話你就好好說,我又不是總要和你作對,畢竟你生氣就對我擺臉色三天兩頭不理我,那我還是有點害怕的……而且我警告你你少凶,今晚你已經來晚了,也就是我心情好才沒有告你狀。”
“?”
她廢話真的好多。
在無盡的沉默中,苟安仿佛絲毫沒有get到眼前人的嫌棄,反而抬起手,醉醺醺地,像是摸大狗狗似的摸過前方人發梢扎手的頭頂。
“你來晚了不跟我道歉就算了,居然還威脅我要丟我下去!瑪德,不知道我的腳很疼嗎那個水管上的鏽都膈到我的腳了!可能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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