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禎望著她:“你喜歡嗎?”
“你到底想說何事?”沈梔梔奇怪。
“梔梔......”裴沅禎道:“我們離開京城怎麽樣?”
沈梔梔動作停下來。
裴沅禎呼吸一緊:“你現在貴為公主,有食邑有府邸。京城繁華熱鬧,不舍也在情理之中......”
“裴沅禎!”沈梔梔打斷他:“你想辭官嗎?”
裴沅禎定定望著她,默認。
沈梔梔見他如臨大敵模樣,反而笑出聲來:“傻子,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
“嗯。”沈梔梔說:“去年在梅南村時,我就看出來了。”
她道:“你在那裡很自在,舒展閑適毫無戒備,那才像真正的你。”
“我早猜你有此打算,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做決定。”
裴沅禎心下歡喜:“不,其實更早。”
沈梔梔驚詫,抬眼。
裴沅禎道:“還記得容縣嗎?我們在那買了座小宅院,雖然隻住了兩日,可那兩日是我人生中最輕松愜意的時光。”
“我時常回憶起我們在閣樓時的那個傍晚,你醉酒醒來,躺在軟榻上跟我說你小時候的事。彼時我就想,這樣的日子真好,若是能過得慢一些就更好了。”
“梔梔......”裴沅禎抱緊她:“若我不再是首輔,身無一技之長,不會種地,不會做飯洗衣,興許做買賣也不如你,你會嫌棄我嗎?”
沈梔梔狐疑打量他,緩緩問:“你不會是......想讓我養吧?”
裴沅禎低笑起來,胸口發出悶悶的聲響,下巴搭在她肩上輕輕顫動。
“難道你那時候就已經有這個想法了?”沈梔梔不可思議。
堂堂大曌首輔,居然早早就計劃了要吃軟飯。
就,心情很複雜!
“那你願意嗎?”
“願意倒是願意,只不過......”
“不過什麽?”
“我不明白,既然決定辭官歸隱,你為何還要在皇上面前求旨讓我當公主?”
“不為何,”裴沅禎鼻尖摩挲她耳畔:“南汌本該是你的,我曾發過誓,屬於你的定會如數歸還。”
況且,她本就是公主,他要讓她的身份光明正大,不再受世人指指點點。
沈梔梔心下感動,像是有無數暖流湧出,將她淹沒。
她眼眶泛紅,卻凶巴巴道:“裴沅禎!別以為你這麽說就可以心安理得讓我養。事先說好啊,你得讓我愛我敬我,不得欺我負我瞞我,不得惹我生氣讓我難過。我好不容易當公主了就要跟你辭官歸隱我虧死了......”
她戳他胸膛:“反正,你這輩子必須對我好,要天底下頂頂好!”
裴沅禎忍俊不禁:“好。”
.
夏日的京城,燥熱而喧鬧。
人們還在為裴沅禎和沈梔梔的故事感慨時,一道驚世駭俗的消息突然傳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賜婚不過半月,裴沅禎入宮跟皇上談了一上午。也不知這對舅甥倆談的什麽,裴沅禎出宮後,他辭官歸隱的消息閃電似地從皇宮傳出。
朝堂內外,一片嘩然。
沒人明白裴沅禎為何這麽做。
他年輕有為仕途正勁,且即將娶妻成家,形勢大好。卻不想,做出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決定。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似乎才明白過來。一直以來,他們好像看不透裴沅禎這個人,也誤會了裴沅禎這個人。
人人傳他心狠手辣,玩弄權術。可這樣一個人,卻甘願放下唾手可得的一切辭官歸隱。
漸漸地,有人傳頌他的“好”來。
裴沅禎頒布“改農種桑”的政令,令大曌經濟複蘇;他治理岱梁,將貪官汙吏一網打盡;他上陣殺敵,維護了大曌百姓安寧。
是啊,他做了哪些惡事呢?
即便是傳言中“被擺布於股掌”的皇帝,也隻記得他的好。
一時間,京城的百姓開始舍不得這樣的好官離去。
朝堂上,那些曾彈劾過裴沅禎的人,也垂頭沉默。
這日,裴府大門外,靜悄悄地停了輛馬車。
馬車停了許久,車內的人糾結再糾結,歎氣又歎氣。
車夫問:“老爺,可要下馬車?”
車裡的人正是尤大人。
為兌現金鑾殿上的諾言,他今日要上門磕頭道歉,可他一生清高剛正,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是以,隻得讓人去請尤冰倩。
尤冰倩正在裡頭陪沈梔梔說話,聽得婢女說她父親在門口,立即趕過來。
“父親。”她福身:“您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
馬車裡的人默了片刻,道:“這叫我怎麽進去?”
實際上,他此前拖著不敢來,但今日一早聽說裴沅禎辭官歸隱的消息,便坐不住了。
可來了後,又難以開口。
尤冰倩也猜到了父親的心思,不以為意笑了。
“父親,您實在不了解裴大人。”她說:“裴大人光明磊落,他是號令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是胸有丘壑之人,又豈會記恨於你?即便你想向他磕頭,他也不會受你跪拜,因為他真的不在意啊。”
“若是父親有心想道歉,女兒覺得磕頭就不必了,父親入府誠心恭賀裴大人,其實比磕頭道歉更有用。”
“真的?”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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