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本就傲氣,在他們眼裡,宗室是靠血緣,豪門是靠祖宗,外戚是靠裙帶,獨他們清流,憑的真材實學。
故而,史鍾兩家一合計,買!
能參加賞花宴的名單,雖說是幾個小姑娘選出來的,但她們皆出身顯赫之家,自幼耳濡目染,眼界都是一等一。
她們並沒有刻意勢利眼什麽的,隻把平時知道的,熟的,名聲好的這樣拿出來一說,便俱是帝都上等人家。
所以,這些姑娘們回家又是買馬又是請武師傅,與她們相熟的姑娘知道了,斯文些的女孩子對騎馬興趣不大,但也有活潑性子的回家難免央磨。人家誰誰誰都學,現在帝都閨秀都在學,難道就我一人不學不會,以後出門見面兒,人家都說騎馬的事兒,我連個話都插不進去。
還有諸如,以後人家騎馬一起玩兒,我不會,就不能參加。
於是,聞著信兒的許多人家也給家裡閨女置辦下了溫順的馬匹。
但跟風最快的並不只帝都官宦人家,還有商賈之家。
如一些皇商,聽到消息都不必家中女孩子主動講,便早早給孩子們安排下了騎馬課程。
一時之間,帝都馬貴,竟成風尚,不禁引起許多老大人擔憂。
郢王就在家跟幕僚子晴先生念叨好幾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陛下對公主寵愛太過。”
“倒不是陛下對公主太過偏愛。”子晴燃一爐香,撐開窗戶,帶著一絲涼意的秋風徐徐漫入室內。
“公主長在萬壽宮,她生來看到的便是太后娘娘批奏章、理朝政。這是與生俱來的認知,公主不會認為女子當守分安常,當相夫教子。”
郢王長歎,“所以我常想,鄭氏當年雖在轄製權臣,功雖大,只在一時。但鄭氏之罪,罪在三代。”
郢王對鄭太后頗為不滿,不過,榮烺雖住在萬壽宮,畢竟年紀尚幼,郢王再怎麽也說不出榮烺的不是。
即便榮烺所為不妥,定也是鄭太后過失。
郢王與子晴道,“我欲上書陛下,請陛下對公主的功課勿必慎重,公主萬金之軀,如今年齡尚幼,騎射之事,但有損傷,豈不後悔莫及。”
郢王這是想自源頭將女眷習騎射之事掐死,子晴想了想,“王爺不要急。且不說這不過公主功課之事,值不值得上表。一旦上表,就是召告內閣,知道的人多了,豈不令公主有失顏面?公主還是個孩子,她若跟陛下說,就是要學。即便陛下有心教女,壽安宮那邊兒呢?”
“王爺不要忘了,自壽安宮將太.祖皇帝的訓誡碑移出內宮,這些年不斷淡化顯德皇后所書《貞烈傳》。壽安宮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牝雞司晨,就是要獨掌大權。公主學騎射,自然是壽安宮首肯的。”
“如今陛下與壽安宮剛剛和睦,王爺鄭重提及此事,容易適得其反。”
子晴道,“王爺若實在擔心,私下跟陛下輕描淡寫的提一句還罷,多的便不要再說了。”
“可這平時好端端的大家閨秀,如今都瘋瘋顛顛的去學騎射,豈不害了規矩,壞了風俗。”郢王道,“當年顯德皇后在時,閨中女子是連面容都不得讓外男看去的。如今,如今這都什麽事兒!”
郢王氣的直甩手,他是真心覺著女子習騎射於禮法不合。
子晴眼眸如同窗外冰冷的月光,他輕輕的說,“還有,女子養在閨中,素日出門都極少,不知外間人心險惡者多。如今頻頻接觸外男,非但有害禮法,怕是還要有不妥之事發生。”
郢王眉心皺的更緊。
子晴低沉的嗓音浸入寒浸浸的秋夜,“那時,王爺的機會就到了。女子不安於室,引禍上身。便是禦史台也不會完全坐視吧。”
郢王緊皺的眉心驀然一松,他的聲音也由義憤帶上一絲冷沉,“好,那本王就等等看。”
第29章
榮烺並不知道她就是召小夥伴兒們進宮賞了回花,就招出後續這些事,亦不知還有人虎視眈眈等著出事兒。
榮烺日子過的挺好,她年紀小,剛進學,功課不多。一個月還有三個休沐日,初一、十五兩個假日。她索性將假日邀請帝都閨秀進宮的習慣保留下來,每逢外命婦進宮請安的日子,她或是賞花或是喝茶或是吃點心的,開一席小宴,請閨秀進宮。
待閨秀們進宮,大家說說笑笑,或玩遊戲,或賞字畫,或說功課,榮烺總不令大家拘謹。
郢王也秉承忠心私下與榮晟帝說了一句公主習騎射之事,“如今帝都閨秀皆效仿公主,老臣上年紀,總覺著有些不妥似的。或者是老臣多心,就想跟陛下絮叨一句。”
榮晟帝溫聲道,“王叔過慮了。阿烺小孩子活潑好動,也不是跟旁人學,是跟順柔皇姐學。”
郢王道,“公主是由長公主教授騎射,可外面那些閨秀,聽說公主在學騎射,就一窩蜂的跟風。有多少人家能有女師傅呢?皇家自來是萬民表率,雖則是小事,陛下也不可不慎哪。”
榮晟帝覺著郢王有些大驚小怪,閨女學騎馬而已。榮晟帝道,“王叔的擔憂,朕都知道了。王叔放心吧,即便帝都各家各府,想也各有規矩,不至有王叔擔憂之事的。”
郢王盡忠王事,把自己擔憂說出來,也盡到為臣義務,遂道,“興許是上年紀,越發膽子小。”
“王叔也是為朕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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