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書看向鄭太后,鄭太后手指一揮,齊尚書躬身退下。
鄭太后抱著榮烺,給她講了許久的道理,榮烺這才好了,不過,還是跟鄭太后講下條件,“過年她要出宮去走親戚。”
鄭太后笑問,“你打算走哪家親戚?”
“去阿穎姐家,給嘉平姑祖母拜年。”榮烺嘟著嘴巴說,“我長這麽大,還沒出過宮哪。”
“過年你姑祖母也要進宮的。”
“姑祖母進宮是進宮,我去親戚家是去親戚家。”榮烺已經不打算講理了,“我就要去!我就要去!”
“好好,到時給你收拾好,讓林司儀陪你去,如何?”
榮烺立刻眉開眼笑,“嗯,就這樣吧!”
鄭太后笑著摸摸她的包子頭,榮烺便把祭祖的事拋腦後去了。
第49章
榮烺發現,非但祭祖沒她的份兒,吃祭肉也沒她的份兒。J
祭肉的事,是榮烺自己發現的。
小年這一天,鄭皇后會在主持煮祭肉之事。榮烺對煮肉當然不好奇,她這兩天都是跟在鄭太后身邊兒,裝作幫忙的樣兒,實則就是湊熱鬧。
上午陪著鄭太后跟她父皇商議朝務,下午還會給祖母念奏章,正巧念到禮部遞的折子,是關於祭祖後分賜祭肉的名單,榮烺這才知道原來分賜祭肉有這許多講究。
朝中重臣,宗室貴親,皆有所賞。
其中順柔長公主駙馬、嘉平大長公主長子,皆在名單之列。
榮烺說,“順柔姑媽與駙馬關系不好,為什麽要賜駙馬祭肉?”
“陳家亦是公爵府第。”
“陳家又不是沒旁的人了,祖母,不用再賜陳駙馬。身為駙馬,不能與公主和睦,使公主展顏,這駙馬當的就不夠格。差使都當不好,還有臉吃祭肉?”
榮烺點評一句。
鄭太后看她一眼,“也罷了。”
榮烺接著說,“薑家表叔頭一遭在帝都過年,是該給他一份。只是,為何沒有順柔姑媽、嘉平姑祖母的賞賜?連在帝都的郡主、縣主也都沒有?”
榮烺歪著頭看向祖母,“反是郡主的丈夫、縣主的丈夫有?”
“禮製規定,祭肉分賜宗室、重臣。在民間,也是男人享用。”
榮烺瞪大眼睛,“照這麽說,祖母跟我,都不配吃祭肉了?!”
鄭太后道,“那祭肉有什麽好吃的,我與你講,為了保持祭祀時完整,豬牛肉都是整個兒放入大鼎之中,肉煮太過容易垮爛,故祭肉多是外熟裡生。何況,祭肉煮食不能多放調料,最多放些薑蒜鹽巴,味道可想而知。”
“你要想吃,我令膳房照著煮祭肉的法子煮頭羊給你嘗嘗。”
榮烺說,“祭肉不是給祖宗吃的東西麽,怎麽啥調料都不放啊?”
“祭祀是為不忘祖宗當年厲兵秣馬的不易,讓後人珍惜現在的生活。莫說肉味道不好,便是祭祀用的酒,也多為薄酒,很尋常的。”
叫鄭太后這樣一解釋,榮烺對祭肉祭酒的味道是半點不好奇了,她說,“我也不是想吃,就是不能吃這事兒叫人聽著不舒服。”
她就跟鄭太后偎在一處,榮烺翹著嘴巴問祖母,“祖母你不這麽覺著麽?”
鄭太后說,“明年皇后親蠶禮,屆時朝中內外命婦、宗親貴女,都可相隨,你也跟著一起去吧。”
“我是說這祭肉的事兒。”榮烺別看年紀小,頗不好糊弄。而且,孩子越小,越是較真兒。
鄭太后道,“那我問你,為何親蠶禮只能是女眷參加呢?”
“男人也可以參加啊。我覺著人人都能參加,不應該分出男女之別。”
鄭太后道,“誰能參加不重要,誰不能參加也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榮烺好奇。
“禮製。禮製最重要。”
榮烺不明白了。鄭太后道,“有禮製,這世間才有規矩。有了規矩,世間方能太平。規矩是什麽,譬如這小炕桌的隻個腳,規矩就是支撐這張桌子平平整整,安安穩穩的。”
榮烺想了想,“男人參加親蠶禮,女子參加祭祀,世間就不太平了?這又不是打仗,我讀史書,史書上不太平的時候,都是打仗的時候,這又不是打仗。”
“能說出這話,可見這半年書沒白讀。”鄭太后端盞溫水遞給榮烺,榮烺念半日折子,正好口渴,就著祖母的手喝了半盞,就聽祖母說,“這倒不至於打仗,但若要改此事,禮部、禦史台就要先上本,他們還不得先吵吵個三年五載。何況,這世間啊,最難改的就是人們早已習慣的事。”
“男人習慣由他們來祭祖,由他們來分祭肉。乍然讓他們改了,他們願意麽?”
榮烺說,“那有什麽不願意的,大冬天去祭祖宗,分個肉而已。”她覺著是小事。
“打個比方。顏相為內閣首輔,不讓他幹了,讓旁人來乾。你覺著顏相願意麽?沒有比內閣首輔再大的官兒的。”
“這得有足夠原由,不然不能隨便處置大臣。”
“對。同樣的道理,沒緣由的,突然要變規矩,你想,習慣這些規矩的人,起碼得問個為什麽吧?”
“可是,這明明是有道理的事。”
“只是你覺著有道理。”
“祖母你不也覺著有道理麽?”
“隻咱倆覺著有道理,這是不行的。”鄭太后道,“大冬天去給祖宗磕頭,分一分祭肉而已,瞧著都是小事,可這又是大事。你覺著,后宮不得乾政,是對還是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