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傅沒想到榮烺會提到太子冊封禮的正副使,他先是一愣,難掩落寞,“這是陛下點的。我們都說郢王有些不合適,陛下說楚王上了年紀,怕他撐不住,就這樣定了,也只能如此。”
榮烺看著史師傅神色暗淡,明白史師傅的失落,太子冊封大典一正使二副使,按理輪也該輪到史師傅一個的。
無他,史師傅是皇兄的啟蒙先生,中間沒有任何中斷,一直教到皇兄大婚前才停了課程。
而且,史師傅身在內閣,論身份論情分,便是正使的位子撈不到,副使也該有一個。
結果,一個都沒有。
榮烺一向直言快語,她沒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應該有史師傅你一個位置的。”
史師傅眼圈一熱,強撐著沒掉下淚來。史師傅強笑歎道,“只要典禮順順利利的,臣就高興。”
她也沒什麽能安慰史師傅的,“可惜我及笄禮沒啥排場,不然定叫史師傅你坐首席。”
史師傅聽的一笑,心裡暖暖的,“臣在家聽內子講了,臣雖沒能去參加,心裡也為殿下高興。及笄就是大人了,臣擇了幾個地方,想跟殿下商議,看殿下喜歡哪處做公主府。”
營造皇家宮室是工部的職責之一,史師傅一直將這事放心上。他看了幾處上等地界,工部就有現成的建造材料,一定能給公主建一座合心意的府邸。
榮烺忙問地方,史師傅沒帶帝都圖紙,就順手在紙上畫了大概位置,他在工部多年,對帝都也熟悉,這幾處地方都是史師傅親自看過的,皆一等一的好地界兒。
不過,既是好地界兒,便都是有人家的。
榮烺說,“若我營建公主府,豈不是要讓別人搬家了。這不大好。”
史師傅道,“朝廷自然會另有府邸和金銀補償他們。”
“我再想想。”榮烺覺著,人家都住慣的家,讓人家說搬就搬,這真不大好。
史師傅笑,“那公主慢慢想,這也不急。”
榮烺的確不急,她覺著朝中亂象漸起,連宮裡也有頗多奇葩事,實在也無甚心情營建府邸。
沒幾天,楚王生病的消息就傳至宮中,榮晟帝令鄭皇后給楚王府賜藥,還令榮綿親自過府看望楚王。
吉慶宮也幾次賞賜楚王府藥材,楚王的病沒見好,倒也沒見壞,就一直病著。
榮烺聽聞此事不禁笑起來,楚姑娘不解,“殿下笑什麽?”
“我笑楚王這病啊,真是病的含蓄。”榮烺笑與楚姑娘道,“這不是身上的病,這是心裡的病。別說楚王了,要擱我,我也得病。”
說著又是一陣笑。
柳嬤嬤帶著一隊宮人捧來點心,一面看著宮人擺放茶點,順嘴含笑問道,“這病是有什麽緣故不成?”
羅湘若有所思,也是嘴角一翹。J
楚姑娘說,“難不成楚王這病是裝的。”
“倒是裝的。”榮烺捏塊蜜糖糕,意味深知的一笑,“是氣的。”
大家圍坐一處吃糕點,柳嬤嬤倒了盞玫瑰露放在榮烺面前,榮烺說,“你們想啊,楚王是何等身份位份,他是太、祖皇帝的族弟呀,雖說血緣不算近,可當年那是血裡火裡跟隨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人。當年祖母在時,都要稱他一聲王叔的。太、祖那輩人裡,就剩楚王了。說句德高望重不為過。”
榮烺眼眸一轉,語氣裡帶了三分不屑,“郢王是什麽人?他是先帝的庶出弟弟,尋常藩王罷了。連藩地都沒去過,一直呆在帝都。叫他管宗室吧,他管的一塌糊塗。當年叫他安撫開封吧,他嚇病了。不要說跟楚王比,與其他藩王比,郢王也多有不及。
可皇兄的冊封禮,郢王就能做副使。這將楚王置於何地?
楚王怎會不病啊?
有點氣性的人都得病,氣也氣死了!”
楚姑娘說,“可這豈不更坐實楚王身子不好,不能擔當副使之位麽?”
榮烺覺著今天的點心格外好吃,又拿了顆栗子酥說,“都氣死了還怎麽當。”
榮烺捏著栗子酥點評楚王,“楚王也是,病什麽病啊!要我,我立刻進宮問父皇,郢王哪棵蔥能比得了我德高望重、宗室最長的楚王?只要楚王一問,我不信郢王還有臉去做副使!”
羅湘笑,“楚王輩份高,哪兒好意思這麽跟侄子輩爭呢。”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關鍵時刻瞎要面子。”
榮烺又笑了一回楚王。
她是個大嘴巴,說這事兒時也沒背人。榮烺這話便在宮裡傳揚開來,繼而向宮外蔓延。楚王很是不傻,一聽到公主殿下對他的點評,他老人家那渾身的病立刻無藥自愈,穿戴好親王服飾進宮,向榮晟帝請辭,想回藩地去。
榮晟帝挽留他,“王叔祖待太子大典後再回藩地不遲。”
楚王愧道,“臣那狹隘心思都叫公主看出來了,臣再無顏留在帝都。還請陛下允臣所請。”
榮晟帝也知道榮烺大嘴巴說了啥,哎,他忙說,“公主不過小孩子,隨口胡言,王叔祖不必放心上。”
楚王羞慚道,“公主天真聰慧,不瞞陛下,臣的確是傷心極了。”說著便哭了起來。
楚王口才頗佳,自當年跟隨太、祖皇帝起兵,到轉戰天下的艱難,到先帝立太子時他就是副使,到今上幼年登基國朝艱難,一直說到現在,“臣原想著臣這一把年紀還能再見到東宮冊立,怎麽也能為冊東宮的事出些力的。沒想到陛下嫌老臣年邁,隻叫老臣閑著。老臣心裡很是難過,就一直提不起精神來。老臣心眼兒小,心裡有話又不知該怎麽跟陛下講,就想在床上躺著。結果,老臣這小心眼兒叫公主看破了,老臣既羞且愧,再無顏留在帝都,請陛下允臣回楚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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