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禦史轉任兵部尚書,現在怎麽樣,兵部的差使,他可還接得穩當?”
“聽說方尚書如今每天忙到深夜,怎麽都要熟悉一段時間。”史太傅告訴榮烺一件事,“我看方尚書與秦太師不似以往那樣親密了。說來,原我料著方大人怕是要外放,秦太師必會提拔自己的舊交掌兵部,沒想到陛下點了方大人接掌兵部。”
“那秦太師在內閣豈不少了一位盟友?”
史太傅苦笑,“陛下對太師信任極深,太師無需盟友。”
“人人都需要朋友,首輔更不例外。”榮烺眼眸微眯,“方尚書程禦史性子獨,齊尚書有自己的打算。秦太師能拉攏的就是您、吏部徐尚書、刑部李尚書、戶部鍾尚書了。我不喜秦太師,倒不是出自私怨。如果內閣變成某個人的一言堂,那麽,豈非國事也成某人一言堂麽?
應該讓君上聽到大家的聲音,這樣言路才能通暢,言路通,而社稷安哪。”
“何嘗不是如此啊。”
對此,史太傅是極讚同的。
他不喜秦太師的地方也在於此,陛下太過偏愛秦太師。只聽秦太師一人的,像上遭的江南案,就殺戮太過。
官員都掉了上百顆腦袋,其余受牽連都有數千人判刑。
江南官場至今動蕩不安。
“史師傅,我知道你向來潔身自好,更是不結黨不營私的忠耿性格。”榮烺說,“但內閣不能再如一盤散沙了。自顏相辭官,內閣便人心患散,秦太師品行有虧不能服眾,這個時候,要有個德高望重的人主動跟大家通通氣就好了。”
德高望重,史太傅足夠。
但史太傅有自身缺陷,他太過耿直直接,而且,靈活不夠,就顯得很硬,不能團結大多數。其實,齊尚書手段多,而且不計較臉面,與史太傅是絕好配合。
但現在齊尚書判變,只能用史師傅了。
榮烺給史師傅出的主意,不用結黨營私,你就多跟徐、鍾、李三人多通氣,你們四個綁成一條繩,就能在內閣站有一席之地。
史太傅尋思著,內閣裡有帝王偏寵,有齊康為禍,眼瞅江山不太平,的確不能袖手旁觀。史太傅擔得一腔正氣,“老朽凡事秉公而論,對得起良心。”
榮烺就是要史師傅如此,不改公心,稍稍靈活些就可。當下不吝讚美,“忠臣當如是。”
史太傅遞出的橄欖枝,很快被徐李鍾三人接到。史太傅年紀最長、資歷最高,他是個正直人,凡事都按公心而論,大家提前商量,能議到一塊就議一塊,議不到的,那就在君前各說各的不同意見。
這樣的方式,大家舒坦的同時也添了幾分親近。
起碼在風雨動蕩的內閣,非但能一起生存下去,秦太師還對他們客氣三分。
秦太師也沒少拉攏這幾位,一則史太傅與他脾性不同,若能交心,前頭幾十年早交了。既然到現在仍沒有太親近,可見就是天生性情不投。二則秦太師空降內閣,大家皆心有不服。其實大家也不直接得罪他,但即便新人如鍾尚書,也沒有要投靠秦太師的意思。
給人當小弟哪兒有自己作主好。
他現在與史太傅親近,秦太師還更客氣哪。
秦太師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功夫用在江南官場上,江南出這樣的大事,總督巡撫都有空缺,秦太師皆換上自己舊交,三品以下官位他無法直接插手,卻也與徐尚書舉薦了不少人。
徐尚書這輩子都鮮少這樣公正過,一切按制度選拔,履歷不合格者,一律黜落。履歷相同的,看在任時政績,政績優者上,劣者下。
別說秦太師舉薦的人,徐尚書親朋故舊皆同等視之。
徐尚書公正到,縱秦太師的人被剔下來,秦太師看過選拔流程,都沒說出一個“不”字。
史太傅對徐尚書這一舉動敬佩至極,當眾讚道,“將來江南大治,必不忘徐公之德。”
徐尚書累的面頰消瘦,淡淡一笑,謙道,“皆份內之責。”
鍾尚書原也是史太傅一類的書生性情,他雖性情稍改,入閣後步步小心,不過,廢後事上鍾尚書也是堅定的站在史太傅一邊的。鍾尚書想,我雖內閣後進,差使上必要秉公來辦,方是我讀書人的風骨。
於是,鍾尚書在立場上傾向史太傅,公務上則向方程二人靠攏,埋頭浸在戶部事務上。
內閣第一做官小能手的李尚書,原是有些向秦太師靠攏的。畢竟秦太師深得陛下信賴,他們做官的,還不是得看陛下臉色。
秦太師也與李尚書走的親近,要知道,尚使風向之人一般立場都不堅定。
李尚書仔細一瞧,這不對呀,史、徐、鍾三人隱有抱團操作。史太傅沒嫌他與秦太師交好,有事也都叫他一份。李尚書一想,我也不能把前程都賣給姓秦的,於是,他腳踏兩隻船。
這原是最令人不恥的。
奈何秦太師失了方尚書這一大助力,他在內閣愈發勢單力孤,於是,哪怕牆頭草如李尚書也只能湊合著用了。
至於史太傅,他不在乎李尚書是不是搖擺不定,反正他又沒結黨的心,他就是在能爭取李尚書的時候盡心爭取一回罷了。
至於李尚書會不會與他立場一致,史太傅並不在意。
一時間,內閣八人,為了四派。
秦太師、翰林夏掌院,為堅定的太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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