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鋪地用了多少銀子?”白翡問。
文史也是新選派來的,先前的館長文史一並隨前館長進去了。文史道,“是請的外頭工匠,三百兩不到,二百七十八兩三錢五分。”
白翡心下略琢磨,便知此次朝廷震怒,官學現在乾乾淨淨,沒人敢伸手了。
官學生的讀書生從敞開的冰裂紋窗子裡傳出來,白翡駐足看去,學生們穿清一色寶藍夏涼布製的書生袍,居於自己書案後,大聲讀書。課堂氛圍還成,起碼沒有在底下亂搞小動作的。
只是如今暑天炎熱,有些懼熱的學生時不時就要抬手擦一擦臉上熱出的汗。
白翡看了一會兒,抬腳離開,問文史,“我記得官學是有冰炭供應的。”
“已經免了。”文史道,“公主說官學墮落,未免與供應太優有關。將夏冰一律取消,冬炭還是如往常。”
文史又說,“官學建了新沐房,暑天雖熱,傍晚可去沐房沐浴。”
白翡沒讀過官學,不過,以前族中表兄弟有讀官學的,他也來過。的確與先前大有不同了,官學中有品階的都穿各自官服,旁的沒品的管事等人,皆著青色衣黑腰帶,胸口繡著博義館三字,一問文史,也是官學統一發的。凡在官學任職的,都穿這個。
行至宿舍,文史介紹,“以往有學生自己換家俱弄修飾的,現在都被勒令改回原樣。每間屋都是桌椅床榻各一件,另有一櫃一架。家俱都是用榆槐楊木,不準用硬木家俱。”
白翡問,“這能進去看看嗎?”
文史問過來服侍的宿舍管事,“這是誰的屋子?”
宿舍管事也是新人,以前的已去吃牢飯,這位管事頗精明能乾,不必看冊子便報出來,“是甲班孔志峰的。大人稍侯,我去找孔志峰拿一下鑰匙。”
白翡看宿舍門一眼,道,“這倒不用,孩子們都在上課。你記著按著宿舍數量,重新定一批新鎖,以後鑰匙給學生一把,你手裡拿一把。我要能隨時檢查。還有,告訴他們,屋裡有不體面的東西,及早扔出去,要是叫我查出來,該怎麽辦,官學章程上都寫著哪。”
“是。”宿舍管事連忙躬身應下。
白翡最後去的食堂,看食堂裡廚具、菜蔬、肉食、河鮮,都分不同區域操作。另有單獨灶間烹食,所有食堂人員,皆著青衣,圍兜裙,戴緊帽,手很乾淨,指甲剪的平整。
白翡原是想在官學用飯的,因公主召見,便與文史道,“你與其他人說一聲,晚上咱們一起吃個飯。”
文史應是,低聲道,“大人,如今官學有新規定,大家都要與官學生一道用飯,吃一樣的飯食。”
“我知道,學生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就是聚一聚,不許令廚下單做,不然就壞了規矩。”白翡看這位新文史一眼,是個有眼力的。
及至午初過半,白翡就往宮裡去了。
在宮門驗過身份印信,萬壽宮在內宮外,離昭德殿不遠,白翡到萬壽宮遞了牌子,等待時間不長,便聽到一陣小姑娘的清脆言語,夾帶著幾句笑聲,由遠及近。
白翡站在待召廊下,看到頭簪銀釵的青衣宮人與幾位衣裙鮮豔的姑娘圍奉著一位更矮些的女孩兒進來,白翡想,這必是公主了。
榮烺先到萬壽宮正殿,見過祖母后,就往梨花院換衣服去了。林司儀同榮烺回稟白翡求見的事,榮烺換好衣服,“讓白大人過來吧。”
白翡跟隨引路內侍到梨花院門口,便換了青衣宮娥接引,入目便是一株極大極好的梨樹。綠葉蔭蔭,梨果墜在枝頭,已有小孩兒拳頭大小。
樹上還掛著幾個顏色碧綠的鳥籠,為院落添了幾分熱鬧。
白翡一入屋內便感到一絲帶著果香的清涼,白翡隨著宮娥到了裡間,躬身行禮。榮烺道,“白大人坐吧。”
白翡在一畔繡凳坐下,公主雖小,也是女眷,他謹守宮禮,並不抬頭。榮烺不習慣對著官帽頂說話,與白翡道,“以後少不了打交道。你挺年輕的,不必拘謹,抬頭說話。”
“是。”白翡便依言抬起頭,他那種出身武將家的凜然坐姿,天生的冷峻氣質,盡管榮烺年紀雖小,卻很有審美,心下讚一聲,實不枉探花之名。也難怪阿白跟我吹噓,說要是她家探花表兄,定能把官學管的穩穩妥妥。
白翡也看到了榮烺的相貌,榮烺年紀還小,臉圓圓的,帶一點尖下殼,眼睛大而亮,清澈中帶著審視。
“白大人剛回來,官學的新章程看過了嗎?”榮烺問。
“昨日就看過了。今兒一早臣就去官學看了看,也只是虛虛一看,較之先前,大有改觀。”
榮烺問,“白大人肯定沒讀過官學,可見是聽過官學名聲?”
“以前跟家中族兄去過。”
“你看現下官學如何?”
“比以前是強,離殿下所期冀甚遠。”
榮烺說,“這得慢慢來了。以前大家就把官學當成混關系的地方,可若一肚子草包,這樣的人若謀了官職,我是不放心的。”
經過官學一事的歷練,榮烺大有長進,對白翡道,“來了官學,就得按官學的規矩。”
“書院是教書育人之地,一人壞了,以後影響的可能是千千萬萬人。書院壞了,影響的便是一代人、幾代人。所以,方承學必是死罪。”榮烺的起前任館長方承學,榮烺冷淡的口氣裡夾著絲絲厭惡,白翡此時相信,重懲方承學,必然是與公主殿下的意願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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